“怎么?”
“久旱不雨,民心惶惶。为了安抚人心,我以为还是留守亲自去主持的好。”
这句话提醒了李渊,民心士气是他最看重的。留守不亲自祷雨,显得对天不敬——下了雨还好,若是依然干旱,老百姓的一口怨气都集中在他身上,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是,是。君雅兄顾虑甚周!”李渊感激地说。
屏退仆从,他们两人杯酒深谈。高君雅把准备借祷雨的机会,逮捕李渊、裴寂、刘文静等的密谋,说了给王威听,问他的意见。
“这是个好机会。”王威说,“可是城里如何?”
晋祠在太原西南十里的悬瓮山,而李家父子的兵马,足可控制全城,城里闻变,必定有所动作,是否能镇压得下来,大成疑问。所以王威的顾虑,实为全局成败的关键。
“我想过了。”高君雅说,“你我两人得分头行事,一个在晋祠,一个在城里。我想,我负责晋祠那一方面……”
“不,不!”王威有自知之明,才具不及高君雅,所以打断他的话说,“城里重要!君任其难,我任其易。”
高君雅想了一下,慨然答应:“好!”又说,“既然如此,那一天自城郊到晋祠的警戒,得用你的部队。”
他们两人都是“郎将”的本职,各有属于自己统率的部队,虽然为数不及李渊的多,却是他们敢于出此密谋的唯一凭借。
于是,在高君雅的策划之下,他们作成了极细密的行动计划。自城郊南门至悬瓮山晋祠,十五里的大路,由王威的部队担任警戒。另外拨一批干练的士卒,易穿士庶的便服,混在观礼的民众之内,一方面作为戒备兵力的一部分,一方面等事发时鼓噪响应,左右民意。
祷雨的时刻是在中午,只等李渊率同文武官属下跪祈天时,王威举剑为号,警戒的部队自四面集中,包围祭坛,逮捕所有官员,然后向民众宣布李渊谋反的罪状。
在城内,高君雅于中午同时采取行动,第一个目标是活捉李世民,然后以晋祠生变为名,用留守府的符信,召集在城各部队长官集议,一齐解除兵权。这样兵不血刃,大事可定。
计划只能作到这里为止。王威把前前后后的细枝末节都想了一遍,问道:“如果李世民不在城内,到晋祠去了呢?”
“那是他自投罗网,归你一起解决。”
“这样,你挟持他使用留守府的符信召将的计划,不是落空了吗?”
“这不要紧。”高君雅说,“如果那天上午,知道李世民也去晋祠,我可以预先假借别的名义,召集会议,按照原计划进行。”
“咱们的联络呢?”王威又问。
“以烽火为号。同时利用警戒的部队,快马传递信息。”
“如果两方面都成功了,咱们在城里会合,以后的一切自然都好办了。万一有一方面失败,如何善后?”
高君雅深深点头:“这一点异常重要。我想这不外乎三种情况:一是你成功,我失败;二是我成功,你失败;三是你我都失败。关键在你那方面,晋祠得手,李世民不能不俯首听命。”
“如果你失败,自然是个混乱的局面,奋战坚持,等我赴援。”
“如果你失败,也是同样的情况,等我回城相援。”王威说,“只怕两方面都失败。”
“真的出现了那最坏的情况,只有会合一起,力战夺围。”
“向哪个方向夺围?”
“自然是向东。”
王威和高君雅的部队,驻扎通往河北的一线,所以向东夺围,可得掩护。但是,高君雅原来准备秘密抽调此一线大部分的兵力以为镇压之用,现在要留下夺围的退路,原计划不能不打消。这对密谋的执行,自然是有影响的。
但大致说来,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王威派定了警戒的部队,并且亲自到悬瓮山去勘察了地形,决定了部署的细节。这一切他都不肯假手于人,因此,把李家父子瞒得滴水不漏。王威只待祷雨那天早晨,指挥亲信,秘密行事。
哪知到了第三天,扬州派来一位使者,持着诏令,召李渊入觐。
“晋阳宫宫女侍寝的事发作了!”李渊在心里想,这当然是王威和高君雅告的密。
猜疑之心一起,首先要打听这两个副留守最近的行动。裴寂找了李世民和刘文静来商议,此外还有个刘政会——由于首先创议留守用兵,得有专断之权,因而,他现在亦能参与最高的机密了。
说明了事由,裴寂首先发问:“各位看,这件事是不是王威和高君雅捣的鬼了?”
“那还用说!”刘文静脱口相答。
李世民却不愿如此武断。“其事在可疑之间。”他说,“有一点,可以试验出来,如果是王威和高君雅告的密,他们为了避嫌疑,表面上一定装得漠不关心,不妨从这方面去观察一下,或者可以看出个究竟来。”
“是的。”裴寂点点头,“还有一层,留守不见得肯奉诏,这在扬州当然是估计到了的,估计到了便一定有第二步的处置,诏令上命王威代理留守,那么,一定另有密诏给王威,内有留守如不奉诏,便当如何的指示。”
大家都同意他的话,只有李世民独持异议:“不然。我的看法正好相反。扬州知道我们跟王、高之间的矛盾,行事特别谨慎,必不会有密诏给王威。实际上也无此需要,留守不奉诏,他们亦没有办法;留守奉诏,大权由王威代掌,自然配合扬州的意志行事,不必另有密诏。”
这番分析,连裴寂亦不能不佩服。于是作了两点决定:第一,试探王威;第二,调查扬州是不是另有密诏给副留守。这第二个任务,托付给刘文静,因为他有人埋伏在王威和高君雅那里。
很快,刘文静得到了确实的结果,最近从无任何来自扬州的使者,到过王威那里。但另有一个奇怪的消息,说王威派人到市面上买了一百多套平民士庶穿的服装,不知作何用处。
王威却自以为成竹在胸,依旧从容不迫。皇帝召李渊入觐的事,他是知道的。心里在想,李渊必不奉诏,皇帝将会大失所望;然后,他用一辆槛车把李渊解送扬州,那时皇帝又会喜出望外。不用说,加官晋爵,是指顾间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