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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地景特质(第7页)

在那些目光短浅的人看来,加弗兰河地区是一块坚硬而且石块众多的地区,到处都是贫瘠的悬崖峭壁。这里的树木长着太多的树瘤,作为木材的利用价值不大。这里的山脊很陡,不适合放牧。但是那些古老的拓荒者眼光锐利,看出这是一块“流淌着奶与蜜”的神奇土地。这些橡树和刺柏虽然长得歪歪斜斜,可是每年都挂满了丰硕的果实,让野生动物们饱餐。鹿、火鸡、野猪,还有上文提到的那只小公牛,吃下果实,长出了肥美的肉。金黄色的草随风轻摆,露出了底部的球茎和球根,还有一些野马铃薯。割开一只胖嘟嘟的小鸡的嗉囊,你会觉得仿佛在参观一个地下食物的标本室。这些食物,都来自那个你眼中的贫瘠之地。

在所有地区,都有一种丰富的人类食物,象征当地物产的丰盛。在加弗兰河地区,这种象征就是杀一头吃果实长肥的公鹿,而且时间要在十一月与一月之间。鹿被杀死后,挂在树上,经过七个夜晚的霜冻和七天太阳的曝晒,从鹿腰部的油脂团里切下半冻结的肉块,将肉块切成肉片,在上面抹上油盐等调料,将肉片放入荷兰烤锅。烤锅下面的栎木炭燃烧着,锅中的油热得冒白烟。当肉片变成棕色,将它们取出。之后,将一些面粉放入油中,倒进一些牛奶和冰水。最后,将肉片放在热气腾腾的发酵面包上,在上面浇上浓浓的汤汁。

这种做法极具象征意义。公鹿躺在生它养它的山上,金黄色的浓汁就是照耀在它生命中的灿烂阳光。

有一些人的任务就是研究植物、动物和土壤的结构,这三者就像一个巨大的乐器,而研究它的人被称为教授。诸多教授各自挑选了一样乐器,穷一生之力拆分它、研究它。这个拆分的过程就叫研究,进行研究的地方叫作大学。每一个教授都会拨动自己的乐器,但绝不会拨动别人的乐器。即便他在倾听音乐,也绝不会承认这件事情。教授都被一种僵化的体制局限住了,体制认为,研究乐器构造是属于科学的范畴,而探索和声则是诗人的专长。

教授服务于科学,而科学而服务于进步。科学为进步做了巨大贡献,于是急着拓展到所有落后的地区,在这个过程中,许多复杂的乐器被破坏了,再也无法演奏优美的乐曲。但对于教授来说,只要能在乐器毁灭之前为它们分类,别的他们才不管呢。

科学除了为这个世界带来物质财富,也带来了道德财富,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提倡科学观点。这意味着,事实之外的所有事物都应当受到怀疑,被砍除,任凭砍掉的碎片凋落。一番劈砍之后,人们得到了这样的事实:每一天河流都需要更多的人去开发,所有的人都需要更多的科学发明;美好的生活来源于这个逻辑的无限制扩展。但是科学忽略了一个事实:无论在哪条河流上,想要获得幸福生活,也需要演奏和保存河流音乐。

在科学还没有发现加弗兰河之前,水獭依然可以在水塘中自由自在地玩耍,与藏在河岸中的虹鳟“嬉戏”,在水面上**起层层涟漪。但它肯定不会知道,将来的某一天,大水将会把河岸带入太平洋;它也不会想到,将来的某一天,钓鱼的人将会和它争夺美味的虹鳟。如同科学家一样,它们从未怀疑自己对于美好生活的计划。在它们看来,加弗兰河会永远为它们歌唱。

俄勒冈州和犹他州

旱雀麦当家

如同小偷之间会有一定的友情,植物害虫和动物害虫之间也会团结协作。当一种有害的动物遭遇困难时,另外一种动物就会前来帮助它。到最后,每个地区和每种资源,都被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占据了一定份额。

当最早的殖民地出现时,生物偷渡者便纷纷涌入那里。瑞典植物学家彼得·卡姆发现,早在一七五〇年,欧洲大多数的杂草已经登陆了新泽西州和纽约州。拓荒者的锄头不断前进,杂草的势力范围随之不断扩展。

其他的偷渡者稍后也来到那里。它们发现了被牲畜践踏出的几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于是在这块巨大的苗**迅速繁殖,速度快得几乎令人无法想象。在一个春天的早晨,当人们醒来,走到牧场,可能视线就被一种全新的杂草占领了。旱雀麦入侵山腰和西北部的山麓,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为了让你对于旱雀麦不产生过于乐观的想法,我需要说的是,旱雀麦并不能使一片草地变得生机勃勃。它和看麦娘、马唐一样,都是一年生草本植物。每年秋天,它们都会凋零,当年秋天或第二天春天自播繁殖。在欧洲,它们往往生长在屋顶腐烂的草堆里。屋顶的拉丁文是“tectum”,旱雀麦草的学名是“Bromuste”,意思即为“屋顶的旱雀麦草”。它能够在屋顶上生长,也能在这片干燥的新大陆上蔓延。

如今,西北侧的山丘呈现出蜜色。曾经,那里覆盖着富含养分、用途广泛的丛生禾草或冰草,但带来这种颜色的却是低劣的旱雀麦,它们取代了当地的草。当汽车驾驶者的目光被山所吸引,随着那些流畅的线条延伸到顶峰,他们会由衷地发出赞叹。但他们并不会注意山上的草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们不知道,大山也懂得化妆,遮盖被人类破坏的容颜。

之所以会发生这种变化,是因为过度放牧。数量庞大的牛群和羊群从山麓上掠过,带走了遮盖土地的草皮,因此需要一些东西将光秃秃的土地遮盖起来,旱雀麦承担起了这个任务。

旱雀麦成熟后,呈现出一簇一簇的样子,而且茎上长着一团刺,想要食用它的家畜根本无从下口。如果你想体会一下想吃成熟旱雀麦的牛的尴尬,可以穿着短筒靴从这种草丛中经过。在生长着旱雀麦的田地里工作的农夫,都穿着长筒靴;只有坐在汽车里或者走在人行道上的人,才能穿尼龙袜。

这种多刺的芒极易燃烧,如同给秋日的山麓盖上了一条黄色的棉絮。生长着旱雀麦的田野想要避免火灾光临几乎是不可能的。大火过后,低处适合动物食用的蒿和枯树等都消失了,只有在高处还有一些残留。但这并没有多少意义,冬天的时候,动物们并不会到高处去啃食它们。低处的松林也被烧没了,鹿和鸟类失去了遮蔽。

旱雀麦还带来了许多小麻烦。当然,大多数小麻烦并不会比鹿被饿死,或牛被旱雀麦的刺扎到嘴来得重要,但是仍然有提一下的必要。旱雀麦侵入了古老的紫苜蓿田,将饲草的品质大大降低;它们挡在路上,影响了刚破壳而出的小鸭从窝里走到水边。对于小鸭而言,这趟旅行的重要性关乎生死。而且,它们也侵入了低矮的林木区,使得小松树苗窒息而死,还给大树带来了可能的火灾危险。

我曾亲身受到旱雀麦的小困扰。那时,我去到了北加州边界的一个“进口港”。监察官员拦下了我的车子,仔细检查车子和行李。他很有礼貌地解释说,热情的加州欢迎游客光临,但游客们的行李中不能带有植物或动物疫情。我问他哪些动植物被列入名单,于是他给我列出了一长串困扰着菜园和果园的害虫名字,但其中没有旱雀麦。旱雀麦长成了一片金黄色的毛毯,从他的脚下向四外延伸,直至远方的山丘。

如同鲤鱼、椋鸟和碱蓬的经历一样,受到旱雀麦侵袭的地区逆来顺受,并且将入侵者变得对自己有利。旱雀麦在成熟变老之前,是一种很好的草料。也许,你中午吃的牛排,就包含了那些旱雀麦的功劳。旱雀麦是由于过度放牧带来的,但另一方面,它也减少了过度放牧可能引起的土壤侵蚀。(这种生态链条上的“大风吹游戏”,颇有参考价值)。

我仔细地倾听,想知道西部是否把旱雀麦当成不可避免的浩劫,从而接受了它;想知道它是否做好了准备,同旱雀麦一起生活到世界末日;想知道它是否把旱雀麦当成警示,一种纠正过往滥用土地的警示。我发现,几乎所有人的态度都令人绝望。到目前为止,人们对于野生动植物的拥有并没有感到自豪和骄傲,面对环境破坏和恶化也没有感到羞耻。我们坐在会议厅或编辑室里,为了自然资源的保护同想象中的敌人战斗,却不肯到那些偏远未开垦的土地上,同破坏环境的行为展开实际斗争。

克兰布依

我担心,教育会成为一种让你在了解某种事物的同时,却对另外一种事物视若无睹的过程。

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沼泽的特质便属于视若无睹的东西之一。我意识到这一点,是在我殷勤地将一个朋友带到克兰布依观光时。我发现,在他看来,克兰布依只是一个比别处更加荒凉且交通不便的沼泽而已。

我对此感到很奇怪。因为所有的鹈鹕、游隼和西都知道,克兰布依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要不然,还有什么原因会让它们放弃其他沼泽,对此地情有独钟?还有什么原因会让它们憎恨我的闯入,不但认为这种闯入是非法的,而且还是破坏宇宙秩序的行为。

我想,其中的奥秘也许很简单。无论在空间上还是时间上,克兰布依在沼泽中都是与众不同的。只有那些一味地接受历史,不懂得批判的人,才会以为一九四一年的所有沼泽是一样的。对此,鸟类比我们更加清楚。一群南飞的鹈鹕只要感觉到大草原的微风在克兰布依之上吹动,便立刻感受出这片沼泽的特别,知道这里曾在地质史上有过辉煌,如今成了逃避最冷酷的侵略者——未来——的最好的避难所。它们口中咕噜咕噜地叫着,平稳地朝着热情的原野盘旋降落,如同在举行一个庄严的仪式。

在它之前,一些避难者已经早到了,每一只都试图以自己的方式让时间停滞。加拿大燕鸥在沙滩上尖叫,就像一群快乐的孩子在玩耍;最先开始融化的冰冷融雪,让它们准备捕捉的鱼的脊背发冷。一列沙丘鹤只要见到所惧怕或陌生的东西,都会发出尖叫。一群天鹅排列有序,像整齐的舰队一样从水湾上游过,似乎在哀悼像它们一样的高贵事物的消失。在饱受暴风雨肆虐的白杨树林边缘,沼泽同湖泊相接,一只游隼正在戏弄一只路过的鸟。它的肚子里已经塞满了美味的鸭肉,现在则是吓唬那只不停尖叫的鸭子取乐。从阿加西兹湖还覆盖着这片草原开始,游隼就经常以此为乐了。

想要为这些野生动物的态度分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它们都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但有一个避难者很特殊,我始终无法读懂它,因为它拒绝和入侵的人类交往。其他的鸟儿,都很容易地信任那些穿着制服的高傲的人类,可是西却绝不会这么做!我小心翼翼地靠近沼泽边缘的芦苇,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是它还是在留给我一道一闪而逝的银光后,无声地消失在小水湾中。之后,它在对岸的芦苇幔帐后面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似乎在警告同类;不过,它到底在警告什么呢?

我猜不透这答案,因为这种鸟和人类之间有一些隔阂。我的一个朋友从他的鸟类名单中找到“□”,根据声音将它的叫声随手记为“克力克,克力克”,又记了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后,便不再理会这种鸟了。他并不知道,那叫声不是普通的声音,而且包含了许多秘密。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地将那种声音模仿性地记下,而是去理解,去阐发。但至于如何理解和阐发,我却和那个朋友一样无能为力。

有一次,我匍匐着,藏在一个肮脏的巨稻鼠窝中。我的衣服颜色与周围的沼泽相融,而我也试图拼命地了解沼泽。一群小鸭在一只母鸭的保护下从附近游过。小鸭有着粉红色的嘴和一身金黄色的软毛。一只粗心的弗吉尼亚秧鸡从这里经过,差点儿碰到我的鼻子;一只鹈鹕从远处飞来,影子在水塘上掠过;一只黄脚鹬伴随着婉转的啼鸣,落在了池塘上。我想要写一首诗,要费尽心思,可是黄脚鹬却只要抬抬脚,一首优美的诗就出现了。

一只鼬从我后面滑行上岸,用鼻子使劲儿地闻,寻找猎物的气味。沼泽鹪鹩频繁地在芦苇丛中穿梭,因为筑巢不时地发出一些叫嚷。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我有些打盹儿。突然,一个鸟头从解冻的水塘里冒了出来,一双狂野的红眼睛四处凝望。它发现四周一片安静,银色的躯体也从水塘里出现了,如同一枚细长的鱼类。正当我寻找第二只在何时或何处出现时,我看到在它宽阔的背上出现了两只银色的幼鸟,被栅栏似的翅膀包在其中。我屏住呼吸,生怕吓跑了它们,可是它们已经拐过一个弯了。芦苇幔帐中,又响起了那种清澈的叫声。

历史感应当是科学和人文学带来的最宝贵的礼物。但我在想,也许那些既不懂科学又不懂人文学的,比我们更加古老。它们那原始的头脑很混沌,并不知道谁成了哈斯汀之战的胜者,但它们却明白谁是时间之战的胜者。倘若人类的祖先能和它们的祖先一样古老,也许我们可以从它们的呼唤中读懂更多。想想看,人类只经过了几个世纪,就拥有了如此众多的传统、骄傲、鄙夷和智慧;那么出现在人类之前,历经数亿年的,看到自己在时间中绵延不绝,该是何等的骄傲?

根据某些说法,的叫声是沼泽合唱的统一者,也是主宰者。更古老的说法是,挥动着控制整个生物界的权杖。当水位逐渐降低,是谁在打着节拍,指挥巨浪一个接一个地为沼泽制造暗滩?是谁将吸收阳光和空气的任务委派给西谷椰子和藨草,以便保证巨稻鼠不会在冬天饿死,保护没有灌木覆盖的沼泽不会被植物藤蔓吞噬?是谁在白天安排鸭子耐心地孵蛋,晚上激起鼬的强盗本能?是谁在苍鹭捕猎时提醒它,长嘴出击时要更加准确?是谁告诫隼要更加快速?

由于我们没有听到发布告诫的声音,便以为这些告诫不存在,认为那些动物的技巧都是与生俱来的,认为它们的勤奋是出于自愿,而且它们几乎不知道疲倦。也许,不知疲倦的只有;也许是提醒着它们,如果想要生存,就必须更加努力地寻找食物、战斗、繁衍后代、死亡。

因此,挖泥机、排水管、火炬进入了沼泽,将那里变成了干燥的玉米地,而且打算继续开发小麦地。蓝色的湖泊变成了绿色的沼泽,绿色的沼泽变成了干稠的泥浆,干稠的泥浆变成了麦田。

总有一天,我所喜爱的这片沼泽会遭遇上述命运。在堤坝和抽水机的共同努力下,这里会变成麦田,最终被人们遗忘,如同“今天”和“昨天”在历史的长河中被人们遗忘。最后一条沼泽荫鱼在最后一个池塘里最后一次摆动尾巴之前,燕鸥会发出高声的鸣叫,同克兰布依道别,而天鹅依然会优雅而高贵地盘旋着飞上天空,鹤群们也会吹响告别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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