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大家都喝了些酒。时先生格外高兴地同两位小姐攀谈着,只有万先生一声不响地望着湖水出神。
“老万!怎么不说话,莫非见景生情,想到日本的情人吗?”时先生似挑拨般地说。
“真怪事,我老万有没有情人,想不想情人,与你老兄有什么关系?何必这样和我过不去!”万先生真有些气愤了。
由于他俩的猜忌,我们也没了兴致。
在回来的路上,建如有所感地对我说:
“女人究竟是祸水!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亡国,可以破家,当然也可以毁了彼此间的友谊!何况小小的猜忌!”
一阵暴风雨
吃过午饭后建出去看朋友。
万先生、陈太太和我都在客厅里坐着。不久时先生也来了,今天那两位小姐还要来——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她们。
始终听不见门上的电铃响,时先生和我们都在猜想她们大概不来了。忽然沉默的陈太太叫道:“客人来了!客人来了!”万先生抢先地迎了出去,一个面生的女客提着一个手提箱,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这里有没有一位张先生?”
“有,但是他出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们不清楚!……您贵姓?”万先生问她。
“我吗?姓张。”
“是张先生的亲眷吗?从那里来?”
“是的,我从上海来!”
万先生殷勤地递了一杯茶给她,她的眼光四处地溜着,神气不善,我有些怀疑她的来路,因悄悄地走了出来,并向万先生和时先生丢了一个眼色。他们很机警,在我走后他们也跟了出来。
“你们看这个女人,是什么路道?”我问。
“来路有点不善,我觉得……你同张先生很熟,大约总有点儿猜得出吧!”
张先生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最近也搬到此地来住。他是一个好心的人,不过年轻的时候,有些浪漫,我曾听他说,当他在上海读书的时候,曾被一个咖啡店的侍女引诱过——那时他住在学校附近的一所房子的三层楼上。有一天他到咖啡店里去吃点心,有一个女招待很注意他——不过那个女招待样子既不漂亮,脸上还有历历落落的痘瘢,这当然不能引起他的好感。吃过点心后他仍回到家里去。
过了一天,他正在房里看书,只见走进一个女子——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当然使他不由得吃惊,不过在他细认之后,就看出那女子正是咖啡店里注意他的侍女。
“哦,贵姓张吗?……请将今天的报借我看看。”
张先生把报递给她,她看过之后,仍旧坐着不动。
当然张先生不能叫她走,便和她谈东说西地说了一阵,直到天黑了她才辞去。
第二天黄昏时,她又来找张先生,她诉说她悲苦的身世,张先生是个热心肠的人,虽不爱她,却不能不同情她——没有父母的一个孤苦女儿,但天知道这是什么命运,这一天夜里,她便住在张先生的房里。
这样容易的便发生关系,张先生不能不怀疑是上了当,因此第三天就赶紧搬到他亲戚家里去了。
几个月之后,那个女子便来找他,在亲戚家里会晤这样一个咖啡店的侍女,究竟不风光,因此他们一同散步到徐家汇那条清静的路上去。
“你知道,我现在已经发觉生理上起了变化。”她说。
“什么生理上起了变化?我不懂你的意思!”但张先生心里也有点着慌,莫非说,就仅仅那夜的接触,便惹了祸吗?……
“怎么你不懂,老实告诉你吧,我已经怀了孕。”
“哦!”张先生怔住了。
“现在我不能回到咖啡店去,我又没有地方住,你得给我想想法子。”她说。
张先生心里不禁怦怦地跳动:可怜,这又算什么事呢?从来就没想和这种女人发生关系,更谈不到和她结婚,就不论彼此的地位,我对她就没有爱,但竟因她的诱引,最后竟得替她负责!……
张先生低头沉思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怎么不响?……我预备明天就搬出咖啡店,你究竟怎么对付我?”
“你不必急,我们去找间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