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何薇绮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写文章得罪了黑恶势力,有人上门威胁……原来都是假的。害怕敲门声,不愿意给陌生人开门,都是为了避开妻子的眼线。
她的脑海里呈现出一幅画面……
敲门声响起。
郝宁听见门响,小心谨慎地凑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的是他的妻子。他松了口气,放心打开门,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伸出双臂拥抱郭月洁。突然,他的面部变得痛苦,一阵疼痛袭来,迫使他后退了两步,低头看到腹部一片殷红。
“你……”郝宁看到了郭月洁手上握着的正在滴血的刀,心智大乱。
郝宁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不断抽搐,两眼圆睁,嘴角也流出鲜血。
凶手转身离开。
躺在房间里的他吐不出一个字,只能任血流淌,慢慢步入死亡。
“您没事吧?”
郭月洁的声音打断了何薇绮的幻想,她再次回到现实中。“我……我没事。”
“我说的吓着您了吗?”在她的视线里,郭月洁的脸似乎依然有狰狞的痕迹。
何薇绮连忙摇头。“对不起,我走神了。”
“虽然郝宁不是十全十美,”郭月洁幽幽地说,“可是我也不愿意看到他这样离开……”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她的悲伤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刚冷血杀死丈夫的人。
“我把钥匙给我父母了,让他们过去,我说要去办公室收拾他的东西。其实我不想再回家了,我不忍心回到郝宁死去的家……”她说着,腰弯了下去,痛哭不已。
何薇绮坐到并排的椅子上,这是郝宁曾经坐的位置,他抱住她的身体,抚摸她的背部。是啊,郭月洁有钥匙,干吗费劲敲门?自己的胡思乱想越来越没有逻辑。身前的那副躯体不停抽搐,哭泣声时大时小。何薇绮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嘴,保持这样的姿势。
等到金主编回来的时候,郝宁的物品也收拾差不多了。郭月洁脸上还有痛哭过的痕迹,金主编假装看不见,安慰她,说有什么事随时和他联系,将她送出编辑部。何薇绮也跟在后面,和逝者之妻挥手告别。
等郭月洁走远,金主编阻止了想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何薇绮,示意她来他的办公室。
“主编,您找我有什么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心里明白,自己在《声援》的日子进入了倒计时。郝宁在的话,还能为自己争取到利益;现在他离开了,自己显然成了主编的眼中钉。
果不其然,金主编和她聊起了手上的工作,以及未来想要开展的业务方向。这当然是要做工作交接了。何薇绮想:我问心无愧。把手上的业务和盘托出,就算转交出去,也希望未来接手的人员能够继续调查下去。毕竟自己的目标是匡扶社会正义,只要有人实现就好了,哪怕这个人不是自己。
想着想着,她不禁暗暗落泪。可惜没能走到最后,她还有很多事件想要调查,还有不少没来得及拜访的人,还有大量的文章未及写出……
“后面辛苦你了。”金主编察觉到她的情绪,叹了口气。
她默默地点点头。自己的记者生涯不会就此罢休的,她还可以去别的杂志社、报社……只要能继续写作,她就不会轻易放弃。
“以前都是郝宁带着你做的,现在他不在了……我知道失去郝宁你很难受,可是下面要全靠你自己了。”
“太突然了,我们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他的位置,下面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能带着你。”金主编继续说,“大家的工作也很忙,可能暂时腾不出手来。希望你能暂时独立完成手上的工作,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尽量安排同事协助你。”
他的意思是让她继续工作,而且是独立完成?她感到有些困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悲伤,理解出了问题?“交给我,没有问题吗?”
“郝宁和我说过,他觉得你的能力还有些欠缺,还需要锤炼,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
等等!“不是郝宁觉得我不行,是你——您,觉得我不行。您当初就不想要我,想招那个男的。”何薇绮不客气地打断了主编的话,泼脏水泼到死者头上,欺负他不会说话吗?
“是的,我当时是这么想的,但是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金主编的神情有点难堪,“当时是为了给郝宁手下招个人,之前那个人辞职了……呃,这么说吧,之前你的位置,也是个年轻女孩。嗯,她提出郝宁对她有……呃,你知道的,那种不太恰当的,呃,言辞。我不希望再发生类似情况,所以郝宁手底下的那个人吧,最好是个男的……当时你们俩都很优秀,我没法取舍。既然是给他招的,最后还是以他的意见为准了,我的意见保留。但是你的能力很强,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非常认可。那个,他没对你怎么样,对吧?”
“可是……如果是郝宁的问题,不是应该让他走才对吗?”
“我们还没开始调查,她就辞职了。可能是怕有风言风语,对她找工作有影响。”金主编不安地抽出纸巾,抹了抹头上冒出的汗,“我当时咨询了律师,他觉得没有调查,解雇郝宁的理由便不充分。”何薇绮这下明白万律师——律所的合伙人——是如何与杂志社的主编相识的了。“而且郝宁很能拉广告。你知道,像咱们这样的杂志社,绝大部分经费还是靠广告。”
是的,她当然知道郝宁是如何拉广告的:靠的是压下稿子不发,靠的是隐瞒真相,靠的是强词夺理。
突然,她发现自己不认识郝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