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略显阴柔清秀的、说话时会微微下弯而露出温柔意向的眼尾,那是她从未在別人身上获取过的情绪一一如水一般的包容。
不管是谁,在面对这个人所流露的真心时,都很难下定心思去和他说一些残酷的话。
只要和他说话的人,还能称之为“人”的话,都很难下定决心。
在和路明非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以后,她很是费解,为什么路明非会在以往的那些时光里被人那样对待,哪怕是她这样的人,一个游走於世界暗面的冷血动物,在面对路明非时,也会下意识的调节好自己散发的体温,不至於让他陷入封闭的深渊。
一个在为自己的人生而做决定时,都会下意识考虑那些无关人员的傢伙,为什么会陷入封闭呢?
或许这就是人生的参差不齐吧,活在阳光下的人不会在意这样的傢伙,她这种刀尖舔血藏匿夜幕中的傢伙才格外渴望这份难言的、纯粹的善意。
为了保护这样纯真的人,或者说,在残酷又沉默的现实为他的纯粹染上顏色之前,酒德麻衣想为他多做一些事情。
哪怕只是建立一个不算牢固的虚假屏障,但那至少也是屏障,如果註定会有狂风暴雨来袭,她编织的屏障也能阻挡上那么半分钟、几秒钟,
“当然是因为———”说著,酒德麻衣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了不少,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严肃,路明非从没在她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哪怕是认为已经深度了解酒德麻衣的路明非,此刻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他注视著酒德麻衣因严肃而向下撇著的唇角,追问道:“因为什么?”
“我在衣柜底下发现了蟑螂。”酒德麻衣说。
路明非:“。—
“蟑螂这种东西,可不会让你轻而易举的就发现了—”酒德麻衣面露沉思,严肃和认真在她脸上融合交织,编织成刻不容缓,“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那就证明你的家已经是蟑螂的老巢了,这句话你不会不懂吧?”
路明非很难说现在他的具体心情如何,他只能跟著连连点头:“是是是,確实是这样的,没错。”
本来他还顺势跟著酒德麻衣一起严肃起来的,现在好了,他连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都不知道了。
酒德麻衣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路明非,你也不想睡觉的时候,感受到某个手脚很多的东西在你脸上爬来爬去吧?甚至在你突然有了一定幅度的动作时,它还会受惊害怕並钻进你的鼻孔、耳朵、甚至是张开的嘴巴里!”
路明非仔细研究了一下隨著酒德麻衣话语而一起浮现在自己脑海里的画面,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儘管他本身不是一个特別怕虫子的人,但一想到那种画面他觉得自己还是怕一怕虫子比较好。
“不过你放心。”酒德麻衣的神色一转轻鬆,“我已经请了专人排查,他们的除蟑工作做得非常棒说实话,如果他们的工作做的並不好,我甚至会有把整栋房子推倒重建的想法蟑螂真是太可怕了对吧?”“
“超级可怕。”路明非郑重的点头。
虽然知道酒德麻衣话里话外都有嚇唬他的意思,但路明非也已经很好的收敛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过多追问。
有好奇心是一件正常的事情,过於强烈的好奇心甚至会变成引导人积极向上的好事情而不受控制的好奇心则是一个糟糕的灾难,路明非已经在“楚子航的网球包里到底有什么”这件事情中吃到过教训了,所以很多时候他会强制收敛起自己的好奇心。
知道的太多,有时候確实不是一件好事一想到自己是如何领悟到的这句话,路明非很难不联想到那个雨夜里,等候在道路尽头的、骑著八足骏马的傻逼,於是他深沉的吐出一口气。
不过路明非毕竟是个—奇葩,对於情绪,他进的快,出的更快。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又看了一眼酒德麻衣,並说:“我感觉我的手臂好些了。”
酒德麻衣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蹦出了这样一句话,抬起手在自己的头顶比了一个问號的手势。
“所以,进厨房。”路明非指了指楼下的厨房,“我来做早饭,你来打下手你做的鸡蛋三明治真是难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