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滚去血池泡着。能活下来,就继续做你的影。活不下来……”
她没有说完,但那份冰冷的、毫不留情的未尽之语,了无心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活不下来,便是真正的,失去了最后的价值,该被彻底清扫、不留痕迹了。
阴影里,了无心看着那道决绝的、没有丝毫留恋的紫色背影彻底消失在黑暗深处,听着那渐行渐远、最终归于死寂的脚步声,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彻底瘫软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
没有被立刻处死。
允许她去那蕴含庞大生机与痛苦的血池疗伤。
这……对于此刻的她而言,已经是主人天大的……“恩赐”了吧?
巨大的痛苦、失血的眩晕、神魂的灼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最后的意识吞噬。可她苍白干裂、血迹斑斑的唇边,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勾起了一抹扭曲的、近乎诡异的满足弧度。
主人……没有彻底抛弃她。
她还有用。
她还能……留在主人身边。
哪怕只是作为一个半废的“影”,哪怕只是苟延残喘。
这就够了。
至于尊严?自我?痛苦?乃至生命?
在名为“南宫蘅”的、深入灵魂骨髓的执念面前,这一切,皆可抛却,皆可奉献。
她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用还能微微动弹的手臂,拖着这具彻底残破的躯壳,向着刑房外那处散发着浓重腥甜血气与痛苦哀嚎的血池方向爬去。在冰冷粘稠的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蜿蜒的、暗红色的血痕。
如同一条濒死的蛇,执着地、义无反顾地,爬向它唯一的、既是生机也是折磨的巢穴。
而刑房深处,南宫蘅盘膝坐于复杂的魔阵中央,闭目调息。独孤灼临死前那恶毒的诅咒,如同细微的尘埃,在她心湖表面掠过,试图沉入那冰封之下。
众叛亲离?失去一切?
她南宫蘅能一步步走到今日,执掌万魔殿,靠的从来不是他人的忠诚与陪伴,那些东西太过虚无缥缈,太过可笑。
力量,永恒的力量,凌驾于一切规则与情感之上的绝对力量,才是她唯一的追求,唯一的真实。
至于那些卑微的、扭曲的、如同了无心般令人窒息的爱恋,或是独孤灼那疯狂绝望的诅咒……
不过是通往力量王座途中,偶尔可以拿来利用、或者需要无情碾碎的……微不足道的点缀与尘埃罢了。
只是,在那无人可见、被层层坚冰封锁的心湖最深处,是否真的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古井无波,坚不可摧?
那株生于地狱、以鲜血与阴谋为养分的幽狱鸢尾,是否真的……从未向往过一丝一毫,不属于黑暗的光明?
或许,只有那轮永恒悬挂在魔域上空、冷漠注视着一切杀戮与背叛的猩红血月,才知晓那冰层之下,是否隐藏着连她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细微裂痕。
而远在风之谷,正在灵气盎然的静室中的颜非夜,于深沉定境中,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执念如渊,痴妄成魔。
这世间的情爱,为何总有这般多的……身不由己,求而不得,与……扭曲成殇?
或者这就是此间的故事吧。
执笔,落笔,墨色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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