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叫江行舟,他在三十八年前因说真话而死。
今天,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他听见我,
而是让我听见他。”
风掠过山壁,寂静如初。
片刻后,仿佛有极细微的波动自岩层深处传来。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轻轻念了一句什么。
没人听清。
唯有江云宁突然浑身一震,眼中涌出热泪。
她颤抖着打开录音蜡筒,一遍遍回放。最终,在杂音底部,捕捉到一丝几乎不可辨识的声纹??那是江行舟常念的一句诗:
>“纵使长夜无尽,吾心自有光明。”
她瘫坐在地,久久不能言语。
归途上,她写下了《言脉札记》最后一章:
>“我们总以为觉醒是一道闪电,劈开黑暗。
>其实它更像一盏油灯,被人从一间屋传到另一间屋,风吹不灭,雨打不熄。
>有些人接过它时手在抖,有些人传递时跌了一跤,灯灭了又重燃。
>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弯腰捡起火种,
>那光,就不会真正消失。
>所谓文明,不过是一群不肯沉默的人,
>在时间的长夜里,彼此照亮。”
三个月后,西南群山中新建成一座“言脉碑林”,镌刻所有已发现的被湮灭文字。中央主碑由二十四块黑石拼成,正面刻“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背面则是一整面空白??留给未来百年中那些尚未说出的真话。
同年冬,第一批“新生儿发声监测站”在全国铺开。首个登记的婴儿是个农家女娃,出生第三天啼哭响亮,检测结果显示声带发育完全正常。接生婆抱着她笑道:“这嗓子,将来能骂贪官!”
消息传到拾字庐,江云宁正在校订新版《自由蒙学》。她闻言一笑,提笔在扉页添了一行小字:
>“本书献给所有敢哭、敢笑、敢骂、敢爱的人。
>你们的声音,就是历史的心跳。”
春天再来时,阿萤带着学生们在拾字庐后院种下一排银杏树。每棵树下埋了一个蜡筒,里面录着孩子们各自的梦想:
“我要当第一个女宰相!”
“我要写出比《补遗集》还厉害的书!”
“我要让每个哑巴都能重新说话!”
江云宁站在廊下看着,阳光穿过嫩叶洒在她脸上。远处,言钟又一次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
穿越平原与城郭,传向四方。
而在千里之外的某座边陲小镇,一个曾经服过“忘语散”的老塾师,在孙子的帮助下,终于重新念出了《三字经》的第一句:
“人之初,性本善……”
话音落下,满院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