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酌悠悠地收住声,看神情还意犹未尽。
常宁臊得脸通红,边狂喝酒冷静,边腹诽:“这么闷骚又这么小心眼,板上钉钉是本人没错了!”
顾从酌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起身朝着驿馆走去:“不早了,明天还得赶路。”
常宁跟在他后面,没两步就不动了。
年少时干的蠢事,越想越不能细想,常宁脚趾都快把鞋底抠穿,最后一咬牙一拍腿,要给自己找回点场子。
掏马蜂窝和穿裙子是洗不清了,但三下就被顾从酌撂倒这事儿还能洗洗:酒壮怂人胆,自打斩杀忽兰赤后他跟顾从酌就没比试过,最后一次对打,还在他手下坚持了十招,现在……
常宁仰头把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胸腔腾地燃起了斗志,将人喊住:“你等会,趁现在有功夫,咱俩比试比试!”
顾从酌站住脚,回头:“想好了?”
其实顾从酌没跟他提过,自己八岁去朔北时水土不服,临到前高烧刚退,跟常宁比武时还没完全恢复,也没使全力。
但顾从酌不说,纯粹是看当时常宁趴地上哭得实在太厉害,声儿比杀鸡都大,不好让人再杀只猪。
常宁一对上他的眼睛,气势就矮了半截,伸着脖子活像是英勇就义:“对,想好了!这么久没过过招……你手没生吧?”
顾从酌抬起眼看着他,倏地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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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您上座!”
常宁格外殷勤地按着顾从酌的肩膀,让他坐在条凳上,手脚麻利地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热粥,又飞快地将一盘刚出笼、冒着白气的肉包子推到顾从酌面前。
他脸上堆着笑,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干爹,昨晚睡得好不好?”
“干爹,您快吃这包子,趁热,这包子馅儿可香了,皮也擀得薄!”
这谄媚的,活像是鬼上身了。
关键这驿馆简陋的堂屋内,还挤满了正在用早饭的锦衣卫和黑甲卫。
单昌在隔壁桌呼噜菜粥,原本见他俩来了还想打个招呼,见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直给高柏打眼色。
高柏把他的头摁下去,装没看见。
周遭黑甲卫的弟兄们倒是见怪不怪,各自啃馒头看好戏,一猜就知道铁定是常宁又手欠嘴欠地跟少帅比试打赌——都输千儿八百回了,也不见长记性。
常宁在这方面脸皮奇厚无比,反正在座的没人打得过顾从酌,谁有资格笑他?
再一个,他了解顾从酌的性子,看着是张薄情寡欲的棺材脸,实际心肠比墨汁都黑。他要是扭扭捏捏,这家伙只会更来劲,要是反其道而行之……
常宁眼珠子一转:“干爹,这粥是不是太烫了?怪我不懂事,我给干爹吹吹……”
顾从酌果然忍无可忍,把碗从他手里抢回来,一抬手把肉包子塞他嘴里。
“把嘴闭上,吃你的!”
常宁计谋得逞,立刻老实巴交地开始啃嘴里的肉包。
饭毕,众人迅速收拾停当。
常宁牵过马,问:“少帅,咱今天接着走官道?”
顾从酌翻身上马,向前望了一眼,此处驿馆离京城已经有段距离,官道朝着南边不断延伸,隐入清晨薄雾之中。
再一回头,黑甲卫与锦衣卫加起来六十个人骑马佩刀剑,乌泱泱一大片。
顾从酌略一沉吟,摇头:“不,吩咐下去,所有人沿官道继续南下,不必太快,按寻常脚程即可,务必招摇些。”
“你跟我一起,抄山路近道,尽快赶到姑苏府。”
常宁心领神会,立刻明白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应道:“是!”
该说不说,常宁私底下是个二愣子,办起正事来还是相当靠谱,没多时就将什么事都安排妥当。
顾从酌信得过他,调转马头,将单昌和高柏叫来,额外低声说了几句。单昌是急性子,乍一听,就跟猫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又被高柏早有所料地按住。
单昌大惊:“我?要是我搞砸了怎么办,指挥使你要不还是选……”
他眼睛往边上一瞥,头个就是高柏。
高柏反应极快,抱拳:“单昌机敏善变,定不负指挥使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