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刘备的赵云
开篇语:
赵乾有赵乾的问题,福坤有福坤的立场。他们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如果什么证据都拿不到,势必徒劳无功而返,这不是我所希望的。没办法,拉福坤一把,打赵乾一下,趁乱找机会上位,才能更加接近证据。其实,曲杰挺优秀的,但也挺可怜的。
By华生
劝服
华生对曲杰说:“你别急,福总的确只是董事长的下属,现在还不是你的。”他把“现在”两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福坤睁开了眼睛,瞬间盯住了华生,心下一动。
曲杰正要发作的时候听华生这么说,猛地扭过头,瞪大眼睛质问道:“你说什么?!”
那两条狗本来已经要出击了,它们刚才明确感受到了主人的命令,知道自己应该撕碎谁。但主人突然转换了目标,仿佛失去了刚才的杀气,它们犹豫了,扭过头来看曲杰,却看到主人竟然松弛了下来。因为,华生说了第二句话,它们当然听不懂华生在说什么,但曲杰听懂了。华生说:“有本事的人都不容易换主人,因为他们挑人。光靠吼成不了,他们要换,只会换更强大的主人。”
曲杰的怒气竟然开始消融,逐渐消失得一干二净,神色和呼吸都平静下来,歪着头出神,似乎在重新思考。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看了看口水横流的大丹犬,知道自己差点冲动得办了错事,伸出手来抚弄两条狗的头颅和皮毛,对它们表示安抚,他的心下是愧疚的,白让两条狗兴奋了一场。
小九儿明白他的心思,悠悠一声口哨,两条狗讪讪地跑回狗舍,身形显得颇为失望和落寞。
华生又说:“过去的时候,诸侯养门客,靠食物和金钱让他们卖命。皇帝养大臣,靠名爵和荫封让他们死忠。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养人就一条规律,给他所需。我想,福总必定不会缺钱……”
聪明人讲话,根本不用说透。
华生这话当着两个人的面说,也是用了心思的,他看得出,福坤对曲杰的期望,根本就不是多点股份或者多挣点钱。如果刚才福坤说的那些话他没理解错,福坤在为曲健云的身后事操心,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保证亿通这座大厦不倾。他已经在曲家姐弟里选定了曲杰来辅佐,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无论是曲健云的安排还是他自己的决定,但这件事已经定了。估计,这也正是福坤肯死心塌地帮助曲杰不断犯罪的原因。
这样一想,华生就可以理解他了。普通人的诉求总是满足自己,钱、色、权、自尊,总有一样是他们特别在意的。而福坤这样的人,钱已经不会是任何问题,技术的领先和业界的地位,也足以保证他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拥有足够的尊重。如果没有残废,可能还会追求一个“色”字,恰如很多成功的大企业家和高官那样,总是过不了尝鲜肉体的痴念难关,对那些庸脂俗粉的搔首弄姿有着源源不绝的动力。福坤没有这份念想,今生的成就早已超越他个人所需,便只想着为曲健云的大局分忧。
或者,福坤还有更高的追求,比如让世界变得更合理等,这就不是华生现在需要思考的问题了。现在需要应对的,就是福坤和曲杰的关系。
只是,曲杰还没有把自己的角色设定在主人的层面。小宝宝有父母的呵护,就会恃宠而骄,一旦自己担起生活重担,就会被现实教会坚韧圆融。现在的曲杰只是把福坤当成了自己的仆人,一个操控着超大规模IT集团、有技术、有心计、有很多钱的仆人,这是曲杰的愚蠢。因为他心里还觉得这些资源都是爷爷给的,所以不会考虑到“成本”问题,什么都认为理所应当。如果是他自己掌控全盘,像福坤这样的重臣,恐怕很快就能让他学习到“制衡”的无奈和乐趣了。
此刻经过华生一点拨,曲杰立刻明白了福坤的良苦用心,也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定位。他看着华生的眼睛,脸上露出令人玩味的神色。然后,他站起身来,神色肃穆,还特意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端端正正地走到福坤身前蹲下,先是小心翼翼地扶起福坤的身体回到轮椅上,再去捡回了眼镜递给福坤,最后给福坤拉了拉盖在膝盖上的轻毯,恭谨道:“福叔,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请您原谅。”
福坤用俯视的视线看着面前这个一度轻狂的年轻人,低垂着眼帘,瘪了瘪嘴,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球的快速闪动毫无保留地显露了心里的激动,连同嘴角的委屈都没能逃过华生的眼睛。华生更加确认,他之前对福坤的分析是对的。
福坤就这样低垂着眼帘俯视着曲杰,如果不是轻毯在抖动,根本看不出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在微微颤动。曲杰很有耐心,一直在等着福坤的回应。过了十几秒钟,福坤才抬起手托住曲杰的肘弯,向上抬了抬,示意他起来,同时说:“希望我没有看错。”
曲杰是骄傲的人,能用这样的姿态和语气,福坤完全能感受到他的诚恳。只是一方面这孩子情绪容易失控,尤其是会因为和他毫不相干的小事情而动怒,甚至用心费时地设计一个局杀掉那些社会的渣滓,似乎也只有通过每次虐杀惩戒的快感才能平复他那种失控的情绪。杀几个没价值的垃圾倒是没什么,但这种失控的不确定性,不是福坤所爱,他还要再多观察。另一方面,今天这个局面他是不放心的,很多话放在平时根本就不会说出来。自己情急之下提到了一些敏感的信息,没想到还是被华生听懂了。他点醒了曲杰倒是好事,只是这人的本领也太邪了!福坤暗中思量,即使自己心思如此深沉缜密,也从没有能够让曲杰如此入耳入心。这么一来,现在的局面就变得超出自己的预期和掌控,不知后面会引发什么祸端。
华生见两人已经过了那一关,便对曲杰说了第四句话:“曲总,您还在马老头的事情上坚持自己的意见吗?”这一句对曲杰和福坤两个人来讲,都很关键。
这是一道简单的逻辑题,任何人被摆在这个时间节点,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有些人可以梳理清楚所有的规则,按照清晰的逻辑推导出选择;有些人不用明白那么细致的东西,光是面子和人情,就已经可以推动他做出决定了。但这两类人会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不会想到此刻抛出问题的那个人,究竟心里在想什么。
华生的这个时机拿捏得极其准确。换作平时,跟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说话都很难让他们入耳入心,但他们之间刚刚经过一次剧烈的情绪波动和深度思考,现在又缓和了关系,被华生拿核心问题往前一推,曲杰便顺理成章地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福坤则全神贯注地等着曲杰的答案。
曲杰的愤怒,只是纠结在惩戒马老头这一具尸体的影响力被破坏掉了,但想到福坤的作用,又想到爷爷和姐姐的压力,他知道这具尸体是不值得的。他跟小九儿开玩笑似的商量:“九儿啊!那死老头的样子,这次我们就不放出去了。那些他干的坏事,我们也不放出去了,你说行吗?”
小九儿没有犹豫,浅笑道:“我无所谓啊!反正我做了一件心里很痛快的事情,够了。再说,那些小妹妹的惨状还是不放的好,要不然会有很多恶心的人反反复复拿来观看呢!”
曲杰打定主意,跟福坤说:“福叔,我听你的。”
福坤这才明确地点了点头,脸上冰冻的状态终于出现了大面积缓和。
这个结果,被华生不动声色地悄然促成了。
华生这时说的话,让福坤心里不得不对他高看一眼,因为这话他都没能想透究竟藏了几层意思。华生说:“如果我理解得没错,前面的事情,多亏了福总帮忙,才处理得很干净。后面如果曲总还有需要,仍然还需要福总帮忙的。只有您在,赵总和我,还有小九儿,才能放心地做事。”
福坤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咂话里的味道,曲杰就已经做了高度评价的总结陈词,夯实了华生的话。赵乾在一旁脱掉外套,一边挽起衬衣的袖子,瞬间感到凉快了很多,他又拎住衬衣前襟抖了抖,活动了下脖子,擦了擦脖颈中的汗,笑道:“少爷,可热死我了。前面您不高兴,我都不敢脱掉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