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是过年,妇产科门前人却不少,雨馨怕人笑话,乖乖地进手术室。
她再出来时,腹中仍有器械冰冷的感觉,她捂住小腹走,不理睬后面让她慢走的小姑子和等在外面的丈夫。孟皓要扶她,被她一掌打掉手,自己来到车前,上了车。“我要回桃花源。”她不想再在婆家人前出丑。
雨馨下车时,不小心被脚下的冰滑了一下,倒在地上,她疼得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拒绝由他扶她起来;无奈右脚崴得生疼,使不上劲,根本起不来。孟皓抱着她上了楼。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端来热水,烫了一下毛巾,拧干后替她敷脚。在热毛巾的温暖下,心里才有点热气,不太恼他。他取来一个铁盘子,倒了点酒,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把妻子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小心地醮着火酒,两手一搓,为雨馨按摩右脚。“疼你就叫两声。”
看着他温柔的样子,她的心里重叠起他的另一副面孔,那是城府极深的表情,这副面孔不常出现,一旦出现她就会发自内心地怕。这种怕是透彻心骨的,因为不知道这副面孔以下的心肝会是什么样的。他对生个孩子这么在意,说明有这种可能,让孩子作两人加深感情的中介。这不应该是一件坏事,只是自己一点当母亲的心理准备都没有,过年才二十三岁,觉得自己有时像个小孩,怎么给小孩当妈妈?郝良的电话没有因为是过年而停止打来,吓得她将手机放在身边,生怕他不是五点而是其他的时间打来被人发现,可是,她又控制不了自己不听这个电话,否则关机不就行了嘛。郝良的电话搅得她神经兮兮的,不然的话,她会好好和丈夫商量摘不摘环的事,要吵也是回小家来吵。
孟皓扶着她回房睡觉,之后打电话让许叔送玉儿回来,服侍妻子。他坐在书房里抽烟,想着雨馨近日的表现,有时爱着自己,有时又不大正常。郝良是一个人住,如果不是方平的及时通知,不是自己立刻阻止妻子的前行,很难说会出什么令自己难堪的事情。他们之间是一厢情愿还是双方情愿,他不想问个明白,要通过自己掌握的证据做出判断。反正他们有电话往来是一定的了,按以前的约定,应该惩罚郝良,而他没有做的原因是他有他的考虑。可要是再发生两人正面接触的事情,他决定不再姑息郝良,臭小子胆子太大了。妻子自作主张上节育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相当大,他不顾她的感受强迫她到医院,是想让她早点有小孩转移心思,一旦有了孩子,想让她离开自己可能都不会那么痛快。
然而,不是因为感情因素而使一个女人自愿地将身心全部交出,无论对于哪一个男人来说,也无论有什么前因,他都会感到悲哀!
他有点怀疑自己作为男人在女人面前曾经有的自豪的魅力!最初对把握妻子感情上的自信产生了动摇。
这之后,与丈夫感情上的嫌隙,让雨馨对郝良的电话有了很深的依赖感,她用对往昔的回忆麻醉自己在家庭中的受挫。孟皓接到方平的报告,说是郝良开了学也不回学校住,第六感告诉他这不是个好现象。孟皓在妻子摘环的当月那个女人特殊的日子,问她来没来月经,她很不耐烦,不回答。
开春了,西城的工程正式开始,他想自家争取年底入住,天天很忙,回来得很晚。这一天,他刚冲完澡回卧房,看见妻子正从一个小药瓶里往外倒药,一见他进来,手中的药粒掉到了地上。
“生病了?要不要紧?”他伸手要拿她手中的药瓶看看,被她麻利地放在身后。
“最近睡眠不好,老是头疼,我吃片安眠药。”她勉强地笑笑。
“我看你吃的是哪一种药,这种药不能乱吃,会有依赖性的。”
她还想躲开他的手,被他夺下,他是真心疼她。没有想到,一看药瓶,竟是避孕药,一下子就火了:“你什么意思?又背着我干这种事。你知不知道,避孕药并不能百分之百地避孕,万一怀了孩子,说不定就会畸形。我警告你,不要再搞小动作。”他拾起地上的药片,又倒出所有的药片在手上,走到卫生间,倒进了坐便,冲了下去。再回来时,东翻西找:“还有没有了?赶快处理掉。”
雨馨气哼哼地任着他挨个房间挨个地方找,等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回卧房时,说:“为什么这件事我就不能有我自己的选择?我还小,不想要小孩,这不是正常的吗?”
“不正常。怀孕也就是十个月的时间,生下来又不用你带,能耽误你什么?耽误你离开这个家,重拾旧欢?”
“说我们生小孩的事,你提别的事做什么?”
“我不和你斗嘴!你做好思想准备,我是美籍华人,一胎政策对我不起作用,我还想多生几个呢。”
“你自己生吧。”雨馨将被子蒙在脸上,不想和他再吵。
他自顾自地说:“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和你们计较,可那是我的宽容底线,再让我逮着可就没那么便宜。请你尊重一下是我妻子这个身份,不要和他通什么电话,还放肆到要见他。他有什么好?烧得跟秃毛鸡似的。”
她一听,掀开被子露出头,瞪圆了眼睛:“他哪都不如你,只有一点比你强,我们商量过,结了婚也不要小孩,充分享受二人世界。不像你,受的是西方教育,有的却是封建思想。”
这话着实让他怔忡了好一阵,讪讪地躺在**。
她彻底明白了他为什么在生孩子问题上不依不饶,他有他的心结。她在心里反思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觉出有点过了分,现在能够理解他要个孩子的原因,那是一个丈夫正当的和让步的要求。她相信,不然的话,他一定会对付郝良的,花钱雇人打他一顿那是很简单的事。可是,他没有做,说明他并不是个在感情上缺少宽容的人。
他也心里检讨自己的做法是否得当,本来就比人家大十几岁,现在的女孩子哪有这么年轻就愿意生小孩的?生是一定让她生的,最好还是马上怀上,这也是为了家庭幸福的一种措施,不为过。等她再过几年会理解自己的,这个家也有她的一分子,平白地毁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只是,应想出更恰当更温和的办法,让她发自内心地愿意要小孩。
孟皓就是一个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的人,而且说干就干。他不顾工作时间紧,第二天就抽空亲自到商店买来好多婴儿画,让玉儿贴在家中,无论到哪个房间,哪怕是二楼两个房间之间的过道,也有大胖娃娃在冲着人笑,更别说卫生间和饭厅了,弄得家中不伦不类的。雨馨觉得好笑,画贴上后再过些日子,他又拿回二十几个布娃娃,从像手那么大的到和五六岁小孩那么大的都有,有会哭的会笑的会说话的和人一牵手就会摇着胳膊走路的。只要在家,他就故意摆弄这些娃娃给妻子看,还让不会说话的娃娃叫“妈妈”和“爸爸”,晚上睡觉搂个最大的在两人中间,搞得雨馨哭笑不得。更有甚者,他让妹妹经常带着儿子来玩。孟澜第一次进房间时,笑得前仰后合的,说哥哥得了“儿子病”,对雨馨说:“嫂子,你就生一个吧,再不生,我哥就得发疯。”
孟皓嘴硬道:“不生就不生,我不急,有这些孩子陪我就行。”
他做的这一切起的最好的一个作用就是妻子和他不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对小姑子说:“我没说不生,只是不想早生。孩子怎么带呀?”
孟皓的眼睛都亮了,因为妻子口气有了缓和,他给妹妹使使眼色,孟澜心领神会:“你只管生,不管带,让我哥带。”
雨馨当了真:“他一个大男人能带好吗?”
孟皓和妹妹大笑起来,他说:“能带好,到时你当鲲鹏总经理,我在家带孩子。”
她意识到自己中了个温柔的计。
她一点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