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玲走了,汪永革有些伤感地说:“院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汪新说:“爸,我猜得准没错儿,姚玉玲肯定是去找牛大力去了,好事儿。”“那她为啥不说?谁都知道,牛大力惦记着她。”汪永革摇摇头,并不赞同儿子的想法。汪新解释说:“她肯定不好意思,那会儿她眼皮里头不夹牛大力,现在牛大力发财了,她又上赶着,那不显得她嫌贫爱富。”
汪永革见多识广,眼睛很毒,担忧地说:“虽说小姚这姑娘,不是个过日子的人,但也没啥坏心眼,别让人骗了就行。她要真去找牛大力,那倒让人放心了。”
汪新说:“您就别替人操心了,操操儿子的心吧!我和马燕,就这么晃着可不成,逮机会您得跟我师傅说道说道。”“你就非马燕不行?你师傅见了我,就跟见了仇人似的,我能说啥?”汪永革面露难色,神情复杂。“爸,您跟我师傅,这扣就系死了,是吧?咋着都解不开了?”“过去这么多年了,这翻来覆去的,也跟他解释了无数回了,可是你师傅那人就认死理。”
汪新郑重地看着父亲说:“我师傅那人吧,是脾气倔,不过他毕竟是老警察,那眼神是出了名地好。他说得那么肯定,能错吗?我都有点含糊了。爸,您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我也大了,又不是三岁孩子,有啥事儿,咱爷俩关起门来好好说。”汪永革有点生气地说:“你这话啥意思,连我都不相信?你是信老马,还是信我?”“不是不相信您,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师傅,都是我最亲的人,我是不希望你俩有疙瘩,没准将来,我还得管我师傅叫声爹呢!”
“儿子,你和马燕的事儿,只要你师傅同意,我不反对。我汪永革这辈子光明磊落,没干过对不起人的事儿。”汪永革说得掷地有声。汪新点点头说:“爸,我信您。”“吃饭吧!”说着,汪永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儿子的情感拖到今天,是因缘啊,还是姻缘,千丝万缕,难抽一线。
辞别了汪家父子没几天,姚玉玲说走就走。她挥挥衣袖,不带走宁阳的一片云彩。这天,她拎着行李上了火车,找到座位坐下,透过车窗玻璃上的冰花望着外面,她无心看风景,耳边响起列车广播:尊敬的旅客朋友,宁阳开往哈城的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请大家放好行李对号入座……
列车缓缓地启动,等待的人还没来,姚玉玲看了一下手表,有点不淡定了。突然,她眼前一亮,神情变得愉悦,一个男人坐在了她的对面,他是贾金龙。两人四目相对,男的淡然浅笑,女的笑靥如花。
铁路工人大院走了牛大力,又走了姚玉玲,大家的日子一如往常。马燕提着旅行袋走到父亲的屋门口,招呼道:“爸,我出去了。”马魁在屋里应了一声:“这么早?”“今天休息,早点支上摊,能多挣点。”“天多冷,歇歇吧!”“要这么说,您也别出去忙了。”“这不是一回事。”“怎么不是一回事,您上班是工作,我出去摆摊,也是工作。要是怕冷怕热的,还能干成事?”
斗了几句嘴,马魁告诉马燕,他要出去几天,家里她多上上心。锣鼓听音,马燕听出了老爸的潜台词,不快地说,这话说得好像她不顾家一样,一年到头,这家不都是她盯着。马魁马上认错,承认闺女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值得表扬,还要再接再厉。马燕不依不饶地抱怨:“我到现在才知道,我妈有多累,一个人当警察,全家跟着遭罪。”马魁立即接话说:“你这话算说对了,找谁都不能找警察,所以我一直跟你说,不能跟那小子有牵扯。”马燕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马魁内心十分矛盾,闺女和汪新都是好孩子,青梅竹马,真心相爱。眼下,他俩年纪都不小了,早该谈婚论嫁,可他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打死也不能跟汪永革做亲家,因此苦了俩孩子。马魁转念又一想,他们这是自找苦吃,自作自受!
马燕刚打开门,就被一阵风顶回了脑袋,她缩了缩头,却听到了丽丽的声音:“燕姐,你要出去?”“丽丽来了,赶紧进屋。”马燕招呼着丽丽。马魁闻声走了过来,问:“丽丽,你这是从哪儿来?”丽丽说:“我一直在哈城,这次回来是准备上班了。”
马魁问候了老朋友,丽丽笑说,她爸能吃能喝睡得香,一个冬天胖了好几斤。马燕问丽丽跟对象处得咋样了。丽丽说,他俩打算结婚,日子选在了五一劳动节。马魁点点头说:“这日子好,结了婚,不能坐吃山空,得劳动。越劳动,越富裕,越劳动,日子越红火。”“您说得对,就是这个寓意。二爸,证婚词您想好了吗?”“他还没打草稿。”马燕笑着打趣着父亲。
马魁瞥了闺女一眼,对丽丽说:“都在肚子里转着呢,到时候你竖起耳朵就是了。”丽丽抿嘴笑着。马魁想了想说:“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得抓紧给你们布置新房了。”丽丽说:“二爸,其实我们也可以出去租房子住。”“哪有让自己闺女出去租房子住的?你这不是打二爸的脸吗?”“二爸,我是怕您不方便。”“怎么不方便?那屋空着也是空着,你们来把屋子住满了,这才热闹,才有人气,是家的味儿。”
马燕见父亲如此热情,少不得也要说两句:“丽丽,你就听你二爸的,你住这儿他高兴。”丽丽笑着说:“那行,我就不客气了。”马魁忙说:“这就对了,燕子,你赶紧帮我琢磨琢磨,丽丽那新房得添点啥。”“有什么用什么,不用再添东西了。”丽丽是真心不好意思。“那怎么行,新婚图的就是这个‘新’字!燕子,你拿纸拿笔记一下。”
马燕从包里拿出笔和记账本,认真地听着马魁说:“一、墙面得粉刷一下,要记住,不能只刷婚房,咱家所有的墙面都得刷一遍。”见如此兴师动众,丽丽忙说:“二爸,不用都刷吧?”马魁不容置喙地说:“进屋就得新,不差这点。
二、所有家具重新刷遍漆、上遍油;三、咱家的地面都要洗刷干净;四、找木匠打个新床,双人的。”
亲闺女的婚事没影儿呢,嫁干女儿就激动成这样,马燕白了父亲一眼,说:“这还用说,肯定是双人的。”马魁解释说:“我怕木匠弄错了,你得提醒他。
五、给丽丽和她对象做一床新褥子、新被子,还有两个新枕头,枕巾别忘了。”“您慢点说,我都记不过来了。”“二爸,褥子、被子,这些东西您不用管,我们自己买。”丽丽忙说。“还是那句话,闺女结婚,老爸能让闺女自己花钱?有那样的老爸?”
干爹这样热情,丽丽不知说啥好。马魁被打断,像是忘了什么,问马燕:“我都说什么了?说到几了?”“该说的您都说了,该说六了。”“六、添置新洗脸盆、新毛巾、新碗、新筷子。对了,还有新暖壶、新痰盂什么的,灯泡也得换新的。总之一句话,用的东西都得是新的,新人新气象。七、大红囍字不能少,大胖小子的剪纸贴窗上,红灯笼也得来两个。我得找你沈姨求副喜联去,你们先唠着,我一会儿就回来。”马燕问:“这事儿急啥?”“我得让她先有个准备,好好措措辞儿,写出来的,跟别人不一样。”马魁说完,就急奔沈大夫家去。他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开心得像是找不到方向。一旁的丽丽感动得眼里泛着泪花……
你来我往中,感情日积月累越处越深,可像马魁这样的实诚人越来越少了。
马魁的喜悦之情还没维持几天,就被女大学生拐卖案激怒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作为,真是太嚣张了。姜队长、马魁、汪新以及四个刑警围坐开会,一个刑警介绍情况:“前天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在咱们车站里有一个女大学生失踪了。有人看见,那个女大学生下车后,被一个中年妇女拦住,跟她唠了一会儿。女大学生跟着中年女人出了站。她们在站外街上逛了一会儿,之后女大学生就再也没了消息。经过调查,这个女大学生是瓦河人,在宁阳念书,在宁阳市内没有亲属。”
汪新面色凝重地问:“目击证人没说那个中年女人长啥样?”那个刑警说:“他没留意。”“那女大学生有什么特征?”“短发,中等个头,不胖不瘦,穿着军绿色棉袄,背着书包。”汪新思索着,马魁说:“我们现在能做的,是抓紧时间,去站外调查访问,争取找到更多的目击证人。”“行,我这就去。”
汪新来到宁阳火车站广场上,转了一圈后,他去了旁边的一家饺子馆。服务员看到汪新进来,热情地招呼着他,汪新环视四周,说:“你好,我来打听个事,请问前天中午,你们看到一个穿着军绿色棉袄、背着书包的女大学生吗?”服务员点点头说:“看到了,她们还进来了。”
服务员告诉汪新,陪女生一起进来的是个中年女人,她嫌这里的饺子贵,要换一家便宜的地方吃饭。见服务员很配合,汪新问得很细致,诸如那个中年女人什么长相、脸上有什么特征等。服务员想了想说,长相普通,穿得破破烂烂,下巴处有块斑。汪新明白了,那中年女人是罪行累累的惯犯,自己曾栽在她手里颜面扫地。
汪新忙问:“那她们离开后,去哪儿了?”服务员摇摇头说:“这就不清楚了,我还能跟着她们出去?”“你要是再看见那个中年女人,一定要报案。”“好,她犯啥罪了?”服务员好奇地问。“这个你就不用管了,谢谢。”
出了饺子馆,汪新又去了别的饭馆,各处小摊子和杂货店,还跟一个卖瓜子的唠透了,他给汪新指了一个方向……
一趟走下来,汪新人困马乏,却收获甚少。汪新和马魁在宁阳火车站碰面,他向师傅汇报了情况。各家店面他都交代了,一旦发现那个女人,务必迅速报案。马魁说,人贩子利用女学生的同情心,把人拐走了。他要去瓦河走一趟,跟失踪者的家里了解一下情况。
马魁让汪新留在宁阳,扩大走访范围。最好跟队里汇报一下,请地方公安配合警务协作。他晚上可能赶不回来,转告马燕一声。汪新点着头,叮嘱师傅当心,注意安全。
忙完工作,汪新一路心事重重地往家赶,刚走到大院外,就看到贾金龙提着旅行包从院里走出来。汪新一脸诧异,继而热情地打招呼,贾金龙笑着说:“正念叨你,转眼就碰上了,真是缘分。”“贾哥,这又是为买卖的事来的吧?”“两说,也想你们。”“走,咱们进屋唠。”
汪新沏茶倒水热情招待,两人落座闲聊了一会儿,贾金龙打开旅行包拿出一件牛仔服,让汪新试试。哪个小伙不爱潇洒,尤其是像汪新这样的帅哥,他客套一下,接过牛仔服穿上。贾金龙站在一旁,笑呵呵地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身衣服一穿上,你立马走在时代前头了。”汪新照了照镜子,说:“贾哥,这衣服真时髦,我在深圳都没看到过这么好的款式。”“你啥时候去深圳了?”“就是前一阵。”
贾金龙好奇地问,是出差还是旅游。汪新苦笑着说,干警察这样的,哪有工夫旅游。贾金龙纳闷了,啥案子,还得跑深圳去。汪新长叹一声,唉,说来话长。意识到自己的嘴越界了,贾金龙忙说:“看我这嘴,不该问的瞎问。”汪新笑了笑,贾金龙转移话题说:“这衣服可是实打实的欧洲货。”“你还能弄到欧洲货?”“做生意哪儿的朋友不都得有几个,你要是看中眼了,我再给你弄几套,这点本事哥还是有的。”“可别弄了,这衣服得老贵了。”
贾金龙是个大方人,让汪新别管贵不贵,当哥的送给兄弟,穿就完了。汪新摆摆手,那可不行,多少钱,照付不误。贾金龙说,朋友没管他要钱,他一张嘴,就送给他了。当警察的警惕性就是高,汪新笑了笑:“送得这么准?大小正正好。”“咱哥俩高矮胖瘦差不多,我能穿,你保准也能穿。”
白话了半天,汪新死活就是要给钱。贾金龙不高兴了,一件衣服罢了,几块破布一凑,能金贵到哪儿去?汪新要是再外道,他就把衣服烧了。听贾金龙这么说,汪新犹豫了片刻,便接受了。贾金龙高兴起来,让汪新请他喝顿大酒,就完事了。汪新笑着说,想吃啥,随便说,都给整上。贾金龙想了想,跟自家兄弟就不客气了,弄条大鱼炖上。汪新笑呵呵地说,妥了!晚上爸临时替人顶班,就他一人在家,哥俩慢慢吃,慢慢地喝。
一番忙碌之后,天色便暗了下来。或许每个吃货都是一个出色的厨子,汪新在厨房煎炸煮炖连番操作,大菜炖鱼色香味俱全,还有四个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