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谷鸟的指导下,蛤蟆怪学会了充气。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抿住嘴巴,身体迅速膨胀,变成了一个大圆球。我、小泰迪、布谷鸟,三人合力把他推到洞口,堵住空隙,将暴风雨彻底隔绝在外。蛤蟆怪坚守了一整夜,大家也得以安睡一整晚。
暴风雨消停已是第二天午后。
“大块头,”布谷鸟啄了啄蛤蟆怪的后背,“醒醒啊大块头。”
蛤蟆怪放掉气体,“呼”的一声,肚皮就瘪掉了。
“蛤蟆怪,你还好吗?”我说。
“没事……”蛤蟆怪呢喃道,“就是……得快点……晒到太阳……”
蛤蟆怪看上去并不像没事的样子。他的眼眶红肿,皮肉凹陷,个头至少比原来小一半。我走到洞外,嗅了嗅周围的空气——糟糕,水汽很重,不仅一时半会儿消不掉,还会集起第二波暴风雨。奇怪的是,暴风雨似乎漏掉了一个地方——对面的山顶正沐浴在一片阳光之中。
“难道……”小泰迪也看向对面,“我们只能坐在这里干等吗?”
“要是现在下山,再爬到对面的山顶,又得花上一天的时间。”我回头瞥了一眼蛤蟆怪,“他好像走不了那么远了。”
“要是有翅膀的话,我们就可以直接飞过去了。”小泰迪说。
“先上山顶吧,只剩几步路了,”布谷鸟跳到我们中间,“上面好像有一座桥,可以直接通到对面的山顶,我以前飞跃峡谷的时候看见过。”
我们一行五人回归山路,继续往上,来到这座山的顶部。
经过一番搜索,我们终于找到布谷鸟所说的桥,还是一座吊桥——两只桥柱高高地站在断崖边,上面挂着四条绳索,它们一跃而下,空中飞人似的,冲向对面的断崖,将两座山连在一起。桥面铺着木板,看上去很结实,桥下是一面湖,就是我先前看到的那面。不过,原本还是蓝色的湖水,此刻却变成黑色的了。忽然间,我闻到一股危险的气味——有一种可怕的东西,正藏在水底下,等着我们过去。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同伴们解释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况且,蛤蟆怪已经不能再等了。
我们开始排队过桥。蛤蟆怪和布谷鸟走在前头,接着是小泰迪,我和爷爷跟在后头。所有人都踏上桥板的时候,我的直觉得到验证——
吊桥开始摇晃,紧接着,一根巨大的针蹿出水面,顶烂桥板,刺穿蛤蟆怪的身体,连同他背上的布谷鸟。我、爷爷、小泰迪被碎裂的桥板弹开,飞向空中,眼看就要往下掉的时候,爷爷拉长身体,绳子似的,一头勾住吊桥的边柱,另一头勾住我的尾巴,将我拉回崖边。我伸出爪子,试图抓住小泰迪,可惜手指太短,根本拢不住东西,只刮掉她的靴子。那只靴子越过我的脑袋,落到地上。那一瞬间,我瞧见小泰迪的脚掌,上面光秃秃的,真的没有肉垫。我想,她一定活得很痛苦。
“扑通”一声,小泰迪掉进湖里。
此时,我才瞧见那个可怕的东西——一只巨大的水怪,脖子很长,立起来比山还高,脑袋也很大,顶得上五头大象。最可怕的,要数它头上的那根刺,底部比轮胎还粗,尖端却细得像一根针,上面还穿着蛤蟆怪和布谷鸟的身体,他俩早已血肉模糊。水怪扬了扬脑袋,将猎物甩到空中,一口衔住,嚼都没嚼就吞了进去,再一个转身投入湖中,炸出一波水花。过一会儿,水花变成波纹,又过一会儿,波纹渐渐消失,湖面恢复平静,平静得好像从来都没有蹿出过水怪,也没有淹没过什么东西。
那只底部印着小黄鸭的靴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似乎还在等待着它的主人。我叼起它,走下山,穿过灌木丛,来到山腰处,逗留一会儿,接着往下走,穿过瀑布,来到小溪中游,又逗留一会儿,再沿着小溪,一直往下,回到最初遇见小泰迪的地方。我把靴子放在岸边的卵石上,说:“对不起。”
我迈开四肢,冲进杂生林地。榕树的胡须划过我的脸颊,玉兰花的花瓣落在我的背上,相思树的红果夹满我的趾间,但是,我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也没有回头。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蹿出杂生林地,走进树桩群,来到小地鼠的家门前。
“你好,”我趴到洞口前,“我来取我的宝贝了。”
里头一片黑暗。我眯了眯眼,渐渐适应黑暗,这时我才发现,洞口处有一张脸,呈倒三角形状,上面布满鳞片。“咝咝——咝咝——”三角脸的下方钻出一条虫子,颜色血红,尖部裂成两瓣。它钻出洞口,露出真面目——原来是一条白蛇。
我正想逃开,可白蛇的眼睛发出一圈又圈的波纹,有蓝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催眠似的使我无法动弹。它慢慢地,爬到我跟前,收起舌头,脑袋往后一仰——一块膏药似的东西从天而降,盖住白蛇的眼睛。
“快走!”
熟悉的声音将我从迷糊中唤醒。我撒腿就跑,蹿出森林,踏上草坪,一口气跑到对面的山脚下。
“爷爷,你没事吧?”
背上毫无动静。我扭了扭脖子,抖了抖身体,感觉身上空无一物。
“汪汪汪。”
我放眼望去,那只吉娃娃正朝我走来。
“你的任务完成了。”她说。
“我爷爷不见了。”
“翻过那座山,你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吉娃娃朝身后努了努嘴,“记住,是大湖右边的山,不是左边的山,别弄混了。”
“可是,”我扭头探向身后,“我爷爷不见了……”
我回过头,那只吉娃娃也消失了。
右边的山——原来的世界,左边的山——爷爷的世界。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我面向大湖,转身朝左,跑进森林。
我回到树桩群,只见爷爷躺在树桩上,身体扭成一团,那条白蛇则翻滚在一旁,嘴里塞满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