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那长老再三叮嘱,不可心慌畏缩,时至自解,决可无碍,千万耐心守候,必不误我磨球岛之行,实则所说并不十分可靠,风雷一起,老人假托行法,先自隐去,一直未见。我料他胆怯,不敢在场。因已答应在先,也就听之,专心耐守,与风雷五行苦斗。终于被我一一破去,他才出现。这次相见,他比前还要钦敬,并还向我告罪。他说神禹禁制厉害已极,虽早参悟出破法取水应在我的身上,又带有两件克制之宝。但是我年纪太轻,并非修道人元婴炼成,只是根骨甚佳,从小入道,能否胜重任,实无把握。
“基凡都又说我有二宝护身,虽不致死,困厄受伤或者不免,他却不暇顾及。想不到我竟有如此定力,不特自身无什伤害,因我除用法宝隔断禁制外,并能以佛家法力和坚忍勇毅战胜诸厄,将所有风雷五行禁制一一阻住破去,洞中竟未受至(一毫呼应,减去不少力量。经乃师行法,破去十之八九,现时只剩最后一层烈火还未发动。只等引真水入洞,立可大功告成。
“基凡都说完,自往潭边行法,咬破舌尖,喷出一片血光,飞入潭中。跟着左手一扬一招。自从禁法破后,潭中真水已然暴落,怒吼如雷,不再上涨,望去深不可测。忽化一股黑气,随手飞起,基凡都拉了我回头便跑。那黑云紧随在后,同由后洞飞入。一看台上坐的宗多拿,全身皆被莲瓣所化金刀刺穿,神气似颇苦痛,手中捧着一个金钵盂。
见我二人引了黑气飞到,面上立现喜容。口诵梵咒,将手一指金盂,盂口突然大张,由内中飞出一圈五色光华,迎着黑气吞去。基凡都忙拉我往侧闪去。那黑气先还急往回缩,意似抗拒。宗多拿早已防到,右手一扬,五指上各放出一道长约十丈的浅碧光华,如抓活东西一样,将黑气抓住。同时盂口所喷宝光宛若鲸吻大开,已然卷上前去,紧紧吸住。
黑气这才就范,不再挣扎,长蛇归洞一般,直往盂口内投入,势急如箭。约有刻许工夫,方才收完。
“宗多拿本意已然受了百余年苦难,不争这片刻工夫,拼多熬受一点苦痛,想将玄阴真水先行收入盂内,然后破去金刀,离台而起。等莲台烈火发动,再将真水放出,消灭烈火。以免神禹禁制秘奥尚有未尽之处不曾参透,万一发生意外。主意虽然稳妥,比那上来便引水灭火,少却好些危险艰难,要强得多。谁知神禹禁制一层层互为倚伏,玄机隐微,神妙莫能尽测。宗多拿虽然法力高深,受尽诸般苦厄,费了百余年心力参悟,但智者千虑,依然有失。宗多拿以为大功业已告成,潭中禁制已破,这等谨慎从事,决可无害。却没料到神禹昔年为防数千年后禁制逐渐失效,真水年久通灵,骤然化去,发动洪水,为祸生灵,最后还有一层极厉害的禁制,真水受禁制牵引,紧随在后,如欲强行挣脱,飞到空中,便发动出万千迅雷,使真水爆散,化成片片水云,分往字内远近干旱之区,化作骤雨飞降。这样,真水仍还本来,虽仍不免添出许多湖沼、河流,使桑田复归沧海,灾害毕竟减轻得多。因有这层禁制,法破以后,水不上行。及经基凡都强自行法引水上来。那金水化合的无数玄阴水雷,却伏在真水之后。这层禁制深藏地底三千六百丈以下,中有真水隔断,事前不知底细,难于推算。又以功成在即,一切顺手由心,宗多拿全神贯注在收复真水上面,没用他教中心镜神光查看,一时疏忽,几成大错。当那真水快要收完之际,忽听洞外迅雷纷纷爆发,山崩地撼。心刚一惊,万雷齐鸣声中,后洞门首先崩塌了一大片。随见万点金星骤雨一般卷进,雷声密如贯珠。后面黑气吃迅雷一炸,化为百丈水云,急驰而来。这时危机瞬息,晃眼便往金盂中投去,声势之猛,从来未见。宗多拿机智,一听洞外雷声,情知有异,忙运法眼一看,大吃一惊,赶紧行法,将余气截断。同时我见形势不妙,赶紧放出香云宝盖。总算侥幸,挡在前面,未被侵入。
总算下手得快,只似山洪爆发,将全山冲洗一遍,千里左右降了一场骤雨,没有惹出别的乱子。就是这样,也只是勉强大功告成。因为应变仓猝,只当真水一出火便熄灭,没想到那火有如此威力,宗多拿破去金刀、离台飞起时,稍微疏忽,左脚几被吸住,仍受了伤。
“事完之后,师徒二人极口向我称谢。俱说他们得道多年,于三教以外别树一帜,自信法力甚高,不落人后,今日方见佛家威力。和我订交,再四留住一日,等他伤愈再走。并将金盂真水借我,传授用法。我想借那真水一用,只得应诺,当下随他向山后一座大石洞走去。路上闻得钟声连响,站在山后连望,教下门徒纷纷归来,齐在雨中向洞遥拜,洞门外也有不少教徒侍立礼拜,将我们迎进洞去。到了洞中,宗多拿说真水灵异,新收到手,用时如若无力禁制,能发而不能收,立惹出洪水之灾。便他师徒二人深知此水奥妙,又在洞中遥为祭炼,心灵相通,也须再经一番施为,始能随意运用,收发由心。
随令我和基凡都左右侍立,他自居中,行法祭炼,就便传我用法。未了,又令我如法试验了一次。
“我问那未爆发的神雷尚多,我收回香云宝盖时如被消灭,当时应有迹象,为何不见?基凡都答说,那神雷日后用处甚大,已被他收回。不过暂难使用,异日我若相须,可自来取,当以十雷相赠。我因日期将到,知他教中心镜之法能够前知,请其行法查看。
众人见他兴高采烈,只管说之不已,全没把当前强敌放在心上;尤其那西极教乃有名的旁门左道,对于外人素无情面,向来有我无人,他偏说得那等好法,好生奇怪。初次见面,未便拦他高兴,只得一面静听,一面留神观察空中动静。众人先只看出香云主盖有无上威力,还不甚信那玄阴真水如何神异。及至听了一会,空中金光层上的迅雷之声始则由密而稀,由大而小,渐渐雷声全息,只剩了风火交响之声,比前大不相同。当空一片已被金光布满四外的火,自被黑气包没,升到天空,下面便不再见火影。谈了刻许工夫,敌人也未见有别的施为,直似伎俩已穷。
石、陈、展、王诸人虽知李洪所说不虚,心想:“少阳神君得道多年,偌大威望,便是门下弟子也非弱者,吃此大亏,岂肯善罢?似此苦斗,相持不退,不是另有杀着,便是等候援兵。就许向乃师告急,把少阳神君引了回来都说不定。李洪虽是法力颇高,根骨至厚,又有两件制火异宝,毕竟修道年浅,初次出山。最好还是见好就收,乘此胜势适可而止,免得仇怨大深,无法化解,惹出别的枝节。”越想越觉事情无此容易。正想劝他稍为缓手,相机进退,不要迫敌大甚,裘元已先开口道:“李道友,敌人烈火委实厉害,连紫云宫天一真水都难抵御,现在虽为玄阴真水所制,久闻少阳神君师徒神通广大,多年威望,难道他们就无一毫还手之力么?”
李洪笑道:“此乃西极长老师徒出的主意。他们说少阳门下徒党甚众,差不多都有一两件不是真火所炼的厉害法宝。因心大狠,以为真火威力至大,想将来人一网打尽,故未使用。我虽法力高强,但他们人众势盛,法宝又多,鬼女乔乔更擅长诸般邪术,对敌费事劳神,一个不巧,就许为他们暗算。本来无什大仇,双方师友又有交往,此来只为救人脱险,并践前约,点到为止。如若面对面斗法、斗宝,难免有人受伤,难于落场。
教我一到,先用香云宝盖去破神雷,同时把玄阴真水精气大量放出,将真火围住,迫使服输。他们见本门命脉为玄阴精气所制,必以全力收夺回去,无暇再有别的施为。时久无效,眼看真火消耗,恐受师责,自己便会甘拜下风,岂不是好?我因不服气姊姊,凡我前往借宝之处,他必先到嘱咐,不令人借宝与我。想不到我在无意之中有此奇遇,所成远在预计之外。此时敌人必是不甘服低,拼命想将真火收回,尚在空中相持,敌人无什伎俩,香云宝盖已无什用,待我撤去,便有奇景可见了。”随说,手向空中一招。
众人俱在查看敌人踪迹,未免疏神,来势又十分急骤,未容施为,箭光已是飞到。
尚幸身在空中,飞剑俱已放出,见势不佳,忙纵遁光、飞剑抵御。同时李洪收回法宝,也瞥见黑气之外笼有紫光,也觉出有异,箭光飞落,随手忙将香云宝盖二次飞起,才得挡住。只王娴一人,因见吕灵姑在冷青虹扶持之中,连经适才雷火震**,益发委顿不堪,虽仗天一真水妙用,火毒不会蔓延攻心,伤终未见起色,面上神情甚是苦痛,心中颇为怜借,近前慰看,没有留神。箭光飞到时,冷青虹急于救护灵姑,慌不迭忙纵遁光避向一旁。因知王娴道法颇高,必能抵御,又以情势危迫,竟未能兼顾。等到王娴瞥见紫色箭光照眼,冷青虹夹了灵姑遁开,看出厉害,想逃已是无及。百忙中意欲身剑合一,硬碰一下。就在这身剑相合瞬息之间,那道紫光已由左臂问扫过,当时一个寒噤,神志一迷糊,便已晕倒。总算李洪发动得快,又是一闪一迎,错过正面,他这里中箭,遁光往下一沉,香云宝盖早飞将上去,那大片金光似有无限吸力,十余道紫光全吃卷去,只闪了两闪,便化为烟雨爆散纷飞,没被绕上身来。展舒在侧,刚躲过头一道箭光,瞥见爱妻受伤,大吃一惊,忙即飞身赶去接住。收了剑光一看,人已昏迷不醒。
李洪见状大怒,喝道:“我不伤他,他反伤我。诸位道友快随我来,我也给他一个厉害。”说罢,首纵遁光飞起。众人见灵姑、王娴先后受伤,敌忾同仇,也都忿怒。因料敌人厉害,自己这面还有两人受伤未曾治愈,恐有疏失,趁着此时空中三阳真火为玄阴真水所制,飞行无阻,便将灵姑、王娴两个伤人交给展舒、冷青虹二人护持,飞往归途,觅一海中小岛暂停守候,众人得胜回来,然后同行。四人走后,陈嫣、桑桓、裘元、南绮、石玉珠等五人忙纵遁光随后追去。李洪当先正往前飞,回顾下面众人迫来,猛想起玄阴真水虽将真火制住,外面却绕着一层紫光,分明敌人厉害,别有制水之宝。恐再有人受伤,脸更无光,意欲等众同上,如有不测,可借香云宝盖护身,免再挫折。原只和展、冷二人说句话工夫,晃眼追上,众人会合一起,李洪独自一人抢前领头。众人鉴于前失,仍将遁光连成一体,外用天一真水所化祥氛水云护身,各在里面指挥飞剑、法宝,紧随在后。
众人俱未看出,见李洪行法,还在等待。哪知黑气才飞上去,倏地眼前一暗一明。
等再定睛看时,空中水火紫光合成的大彩圈已不知去向,却现出网一般大的一大片紫光,黑气直朝网中射去。陈嫣首先看出玄阴真水受制,忙喊:“李道友,速收真水!”李洪也已觉出不妙,忙即行法回收,那紫光吸力绝大,竟收不转。只得拼着损失一些,将黑气截住,停止再放,收了金盂。气得粉面通红,也不细查敌人所在,手朝香云宝盖一指,一片金光朝那紫光兜去。眼看相接,眼前忽又一暗,紫光黑气全都不见。由此天昏地暗,四外冥茫,如在浓雾之中。李洪又急又怒,一面手掐灵诀,往外一扬,便有无数金色天花随手弹出,跟着便化成震天价一个大霹雳,朝前打去;一面指挥香云宝盖发出万道金光,当先开路,随着连珠迅雷往前乱闯,意欲冲将出去。谁知敌人阵法厉害,金光神雷所到之处,虽然烟雾纷纷**散,上下四周仍是一片茫茫,无尽无休,好似投向雾海之中。
虽仗佛门至宝和神雷威力,暂时未受伤害,无什阻隔,一任左冲右突,上下飞驶,只冲不出阵去。
陈嫣、石玉珠、桑桓三人见多识广,知已陷入敌人罗网,而且其伎俩决不止此。尤其形势突变,适才那紫色箭光来得太奇,迥非少阳神君门下路数,分明另外请来能者。
必因香云宝盖威力灵异,意欲乘隙而动,不欲骤发,少时必有杀着。李洪虽有法力,但是他下山不久,无什经验。惟恐一时疏忽,落了圈套,忙追上去将他唤住。石玉珠道:
“我等已然入伏,敌人此时必在颠倒阵法,这样走法,无论飞向何方,决冲不出重围。
洪弟不必着急,可停下来大家从长计议,想好主意,破阵出围,方为上策。否则,敌人不肯出面,彼暗我明,知他还出什花样?稍一失算,便为所乘,悔无及了。”陈、桑二人也跟着劝说。李洪只得暂停下来,和众人聚在一起,将香云宝盖展将开来罩住全身,一同计议。
众人见他说时鼓着腮帮子直生气,犹有稚态,方觉好笑,忽听当空巨声大喝道:
“无知竖子,还敢逞能!起初我看在你们父师份上,欲使你们时久自行悔悟,认罪服输,略加儆戒便罢。你们竟敢执迷不悟,口吐狂言,情理难容,转眼就叫你们知道厉害。”
李洪怒喝道:“看你这等乌烟瘴气,鬼祟行径,分明是旁门妖邪一流,决不是什正经修道之士。是好的,你现出身来,报上你的名字,与小爷见个高下。这样藏头缩尾躲在一旁说大话,我也替你害羞。”空中也接口喝道:“我自在此观笼中之鸟,竖子肉眼难见,还敢如此狂妄。急速认罪服输,交出玄阴真水,由我处罚,免遭毒手;否则,尔等一人也难幸免,悔无及了。”李洪怒道:“有本领,只管使出来,让小爷见识见识。你人不露面,连姓名都不敢说,只卖弄一些妖烟邪雾,就想叫人服低,不是做梦么?”空中怪笑道:“我不似少阳神君和尔等父师结交,犹有顾忌。只不过双方俱有知闻,素无仇怨,不愿为尔等几个无名小狗男女伤和气罢了。尔等既愿送死,问名相见,想是命该遭劫,故此必欲犯我戒条。我不现身,尔等虽受一点折磨,因是侵犯少阳神君,不是犯我,只要当时悔过,还可活命;我一现身通名,尔等已知来历,再稍不逊,一个也休想活命。
我已再四姑息,尔等自去商量回话,免得说我不教而诛。”
李洪先疑他是赶回来的少阳神君,虽然忿怒,终以父师相识,心存顾忌,未敢十分放肆。及听答话不是,越发有气,接口便喝骂道:“放你娘的屁!我只当你是正主人呢,原来事不干己,横帮一腔,便你肯饶我,我还不肯饶你哩。不用你看什么情面,只管通名现身,我看你是什么怪物变的!”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