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脸上倍有面儿,背着儿子儿媳给了他五百块钱奖励。正好他和郑素年说好了假期给邵雪补习,三个人一合计,干脆就去麦当劳,买个薯条就能坐一下午。
但显然他不是只打算吃个薯条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张祁把鸡翅脆骨咬的嘎嘣响,“有钱先花着呗。”
“现在外面把你都传成华罗庚第二了,你能不能有点数学天才的样子?”
“数学天才啥样?”张祁打了个嗝,“数学天才也得吃炸鸡翅呀!”
他翻了翻手边的练习册,翻出一页丢给邵雪:
“你先做着,哪有问题我一会给你讲。”
郑素年下个学期升高二,学业压力也不小。他拿了张物理卷子出来做了一会,忽的听见邵雪那边嘟嘟囔囔的。
他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卷面,然后就看见邵雪正翻着白眼“二,四,八,十六”的往上算,算了一会好像有点记不清算了几次乘以2了,又从头数了一遍。
“邵雪,”他有点于心不忍的说,“二的六次方,你算八乘八就行了。”
张祁发出了鸭子一般的笑声。
他笑着笑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三个人一扭头,只见到柜台旁边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哭得撕心裂肺的。邵雪用笔敲了敲桌子,皮笑肉不笑:“张祁,瞅你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有员工过来问他爸妈在哪,小孩哭得更大声了。旁边人来人往,硬是没一个跟他能搭上话。邵雪看了半天,突然说:“他说的是中文吗?”
她这个思路比较新颖,引得郑素年和张祁对着这孩子一通研究。仨人听了半天,郑素年有点犹豫地说:“他刚才是不是……喊了一个daddy?”
张祁做事比较果断,掏出他的半吊子英语就上了:
“ehereehere。”(来这里来这里)
小孩一愣,硬是止住了哭。张祁一看有戏,扭头就对邵雪说:“邵雪,你快去和这小外国友人交涉一波,展现咱们国际化大城市的风采。”
小孩看见他们没有帮他的意思,嘴角一撇又要哭,吓得邵雪急忙走了过去。她也没想到自己头一回和真外国人交流是一六岁小朋友,你来我往了半天,总算听明白这孩子怎么回事。原来这小孩是在国外长大的,今天被爸爸带着回国却走丢了,他看见旁边这麦当劳那Logo(标志)长得和自己家那个挺像就进来了,结果进来还是找不着自己亲爹。三个人问了几句大概弄明白怎么回事,领着小孩就去了最近的派出所。
派出所那片警齐名扬就住邵雪他们胡同,抬眼一看这仨人一下就乐了:
“呦,这不张祁吗?你犯什么事了,这是来自首啊?”
“齐叔叔,我都多大了,你还记着我小时候招猫害那几档子事,什么跟什么就自首了?”
“哼,我对你有阴影。不是,你们仨怎么带一孩子啊?”
“这就是了吗,”张祁一拍手,“这孩子跟家里人走散了,我们仨不辞辛苦把这走失儿童给您送过来了。您上来就这么打击我,真是寒了我的心。”
“坐着等吧,他爸一会过来领人。”
齐名扬英语不咋地,小孩跟他沟通不好,拽着邵雪袖子不让这姐姐走。三个未成年蹲一堆哄这个小未成年,不过十分钟就等进来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
“哎呀,谢谢你们几位啊,这孩子可把我吓坏了。”
“呦,”张祁一听对方的口音就乐了,“叔叔您这是乡音未改呀。”
“嗨,”那人把儿子拉过去长舒一口气,“我就是十几年没回来了。刚一下车路都不认识,一转眼他就跑没了。”
齐名扬招呼他过去做登记,这人一边写一边拖着邵雪他们不让走:
“你们别走,我一会得请你们吃饭。”
好歹是个归国华侨。三个人跃跃欲试,做好了吃高档西餐的准备,结果男人上车就奔着老一辈最爱去的灌肠老店去了。郑素年和张祁夹着个小孩坐后边,邵雪坐的副驾驶。她斟酌了半天语句,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叔叔,咱这是去吃灌肠啊?”
“可不嘛,”他盯着眼前的车水马龙长长地叹了口气,“想了十几年了。”
“打小就吃,出了国再也没尝过正宗的。就这一口,想了十几年了。”
马路大改,男人几次路口都走岔了。邵雪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指路,却只见到他的眉毛一点点皱起来
“怎么都变了呀,”他有点迷茫的说,“我怎么都不认识了?”
张祁安慰:“您都离开这么长时间了,这路不熟也正常。”
“我知道,可是这高楼大厦平地起的,”他下巴指了指窗外,“一点以前的痕迹都没有了。你要是不告诉我,这哪是故乡啊,这就是一他乡——嗬这大坑!”
小孩站在后座位上,一起一落被颠地磕了头,大哭着钻进了郑素年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