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岁,他说:“你知道的,我运气一向不好,所以什么也不敢错过。”
二十五岁,他说:“我要是能娶你就好了。”
二十六岁,他说:“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今年他二十九岁。
他二十九岁,一身的酒,一身的血,一身的往事不可追。
柏昀生想,他从今天起,死了。
他不再是柏昀生,他是一个自己也不知道姓名的人。那个爱着顾云锦的人已经死了,那个做了无数见不得人,拿不出手的事的柏昀生,已经死了。
不然他会疯的。
他现在是一个新的人。
然后他抬起头,握住了薛宁的手。
“在一起吧。”他说,整个人恍惚着,然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薛宁,在一起吧。”
他手上的血水沾染在薛宁毫无瑕疵的手指上。那是一双没受过苦的手,不像顾云锦,骨节处有顶针磨出的薄茧,还有一些被针刺破的小口子。
薛宁蹲下身,反握住他的手。
她没有办法,她爱这个人。
从见到第一眼就喜欢。
“好。”
05。
窗户上结了层白霜。
郑津把自己的证件掏出来递给办事员。对方是个年轻小姑娘。手脚利索的核对完毕,很快从桌子上推回给他。
“后面那排。”
他点点头,抱着花进了骨灰堂。
他上次来是清明的时候。那天人很多,他挤在人群里望着照片上晋宁的脸,什么都没说,什么都说不出。
今天没有人。
他来得很早,骨灰堂里没有人。空****的房间里,晋宁微微弯起唇角,目光温柔又静谧。
“素年,”他缓缓开了口,嗓音有些沙哑,“素年要结婚了。”
晋宁好像点了点头。
他笑笑:“我就知道你会同意,你那么喜欢小雪。婚礼定在明年春天,两个人这两天正忙着拍婚纱照。”
“有一套特别好看。小雪穿的是你送她的那件旗袍,看着就……看着就让我想起你。”
他哽咽了一下,但是很快止住了。
“不能哭,对,不能哭。这么好的事,我是来告诉你让你高兴的,我怎么能哭呢。”
他半坐在冰凉的地砖上,伸出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晋宁的脸。
“这是你最喜欢的百合花。你说我,以前也不懂这些,从来没送过你花。这次我来之前特意去花店买的,我让他给我剪的最好看的五只,最新鲜的,最香的,你闻。”
“闻见了吧。”
“你看看,我们都老了,都要做人家的公公婆婆了。以后啊,还要做人家的爷爷奶奶。你说,叫什么呀?哎,孙子的名字。你想好了,托梦告诉我。”
说完这话,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紧接着,郑津从上衣兜里拿出来一个八音盒,拧上弦,放到了晋宁的骨灰前。
然后也没告别,自顾自地就走了。
那八音盒卡了一下壳,台座上的小姑娘轻轻颤抖了一下,便开始流畅地旋转起来。台座底下的外文被擦得锃光瓦亮,在昏暗的怀思阁里熠熠生辉。
sefeliceilsoleeterno。
夕阳照着琉璃瓦,反射出柔和的光,光晕里映着千年的富丽堂皇。黑发黑衣的年轻女孩,耳朵后面别着红色的樱桃发卡。
她漫不经心地说:“sefeliceilsoleeterno。意大利语,永恒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