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高阳又找上了邵雪。
“您又要说合资办学校的事啊?”
“是啊,”高阳为难地看着她,“我女儿要上大学了,儿子明年就结婚。现在这点家底,根本不够造啊。”
看邵雪有些心软的样子,高阳趁热打铁:“你看现在这些办学校的,稳赚不赔,更何况咱俩都是行内人。邵雪,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做事很靠谱的。”
做老师,怎么拿的都是工作签证,开公司的话,就有了移民的筹码。高阳一家对她那么好,这事情又互惠互利,邵雪实在没理由不帮人家。
她去银行算了算自己这些年的积蓄,踏踏实实的交到了高阳手里。
……
工作的改变对于邵雪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教语言。高阳负责了管理,邵雪负责了教育。两个人相安无事的做了大半年,总算把学校做出了一定的规模。
事情是从秋天的一个傍晚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高阳那段时间好像特别忙,一周能露一次面就不错了。邵雪问起来他总是搪塞,说些她听不懂的手续问题。阳嫂许久没叫她去家里吃过饭,偶然见了一次,邵雪发现她不再戴自己送她的耳环。
她很喜欢那副耳环,自从收到了几乎没摘过,这事让邵雪起了疑。
“阳哥,”有次下了课,她晃到了高阳的办公室,“学校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问题?”高阳一愣,险些把桌子上的书碰到了地上,“没有的事,你别瞎操心。等忙过这阵,咱们就可以歇歇了。”
邵雪点点头,半信半疑地走出了办公室。
高阳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这回真的没办法了,咱们得走了。”
“没办法了?”阳嫂的声音也很疲惫,“我可是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咱们这回赔的可是血本无归。”
“这倒闭潮,我有什么办法,”高阳长叹,“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儿子说在国内接咱们。”
话筒里沉默许久,阳嫂有些艰难地问:“邵雪那姑娘呢?”
“大难临头,自保就不错了。她一个小姑娘,人在异乡,又一点管理不懂,弄不出什么大浪来。”
邵雪把教室的黑板擦干净,哼着歌路过了高阳的办公室。
“阳哥,我走了啊!”
高阳手指一松,复又攥紧,终是狠下了心。
“好,走吧。”
……
那段时间在国外做语言学校的都有印象。语言培训机构的倒闭潮,企业互相担保,一个倒掉就是连锁反应。高阳这家学校刚开不久,哪经得起这种大风大浪,资金链断裂,他倒卖了大半身家,总算没欠下债来。
只是血本无归。
一同散尽的,还有邵雪的所有积蓄。
打拼六年,最后剩下的钱堪堪攒够一张回国的机票。她的签证因为这件事也出了问题,邵雪像个木偶,被线牵拉着办完手续,在机场度过了自己异乡的最后一夜。
高阳一家人的电话都打不通了。邵雪散了架一样倒在飞机的座椅上,随着起飞听见自己耳膜因为气压的变化发出尖锐的震动声。
一场大梦。
再醒过来的时候,飞机已经抵达北京。
邵雪在到达口站了一会。时间接近半夜,大厅里的乘客比白天稀疏不少。她拿起手机冲着空**的机场大厅拍了张照,然后在朋友圈里发了两个字:
“挺住。”
但是几乎就在下一秒,她把图片删除了。
那股哽咽好像终于找出了个发泄口。邵雪把箱子杆拉开,昂着头朝门外走了过去。
夜风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