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素年手一哆嗦,药膏全挤到裤子上。
是个陌生的号。
他网上看见这种号都是当诈骗摁了的,那天却鬼使神差地点了接听。
却没人说话。
他有些奇怪的“喂”了几声,然后听到了那边非常轻的喘气声。
非常轻,如果不是他屋子里静悄悄的,他就听不见了。
郑素年知道,这是邵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确认电话那边是邵雪的。好像是心电感应,抑或某种神秘的联结。对面不说话,他也不说。两个人在电话里僵持着,直到那边传来呼啸的风声。
邵雪说:“我能不能听你说句话?”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
于是他长长叹了口气。
他说:“北京下雪了。”
漫长的沉默后,电话被挂断了。
他还有很多想说的。北京下雪了,太和殿前一片洁白。他最近在临摹一幅清朝的山水画。窦言蹊会走路了,跌跌撞撞,见到他就往身上爬。
但是他都没说。
千里之外的某个小城市,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他看着刚换了身清爽衣服的邵雪问:“邵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先把你送回城市?”
邵雪摇摇头:“不用,我走了你们这边语言不通,也进行不下去。”
他略带歉意:“我们安全措施不够,你掉进河的时候我们吓坏了。”
“是我不够小心。”
他看了一眼邵雪扔在**的手机:“你要打电话吗?这里信号很不稳定的。我去给你找台座机吧。”
“没事,我把头发擦干我们就继续吧。”
“那好,我们等你。”
郑素年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时显青正蹲在屋子外面喂猫。
他毕业前就开始在这实习了,到今年年底也干了快两年。上班挺自在,琉璃瓦小平房,一户临着一户,院子里有大水缸和参天古树。夏天的时候有小姑娘被虫子吓得嗷嗷直叫,让他找回了当初和邵雪他们都还住在胡同里的感觉。
“时老师。”他打了个招呼。
“来了?”对方把手从猫爪子底下抽出来,“去登记领画吧。”
库存的名画早年都被摹得差不多了,他们现在都是给一些无名小画做临摹。工时不赶,慢慢画,最重要的是一模一样。郑素年领的是个清朝的山水画,纯粹的黑白水墨,画得有点独钓寒江雪的意境。
一上午,怎么画都画不对味。
画的生气,中午吃饭都没去。时显青吃完饭回来看他,手指戳着画问:
“你今天怎么回事?”
郑素年脑子里一团乱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网上都说他们这一下雪就成了紫禁城,这话不假。大雪把金黄的琉璃瓦和起伏不平的砖地盖住,只剩下鲜红高大的宫墙。郑素年和时显青沿着墙根溜达,一会就走到了御花园后面。
周一闭馆,故宫里几乎没人。时显青拍拍素年的肩膀:“来工作多久了?”
“两年。”
“哦,两年,还短。”他点点头,“在这工作,有什么想法没有?”
“挺好的呀,”郑素年笑,“老师父都挺和蔼,平常上班跟过日子似的。自打我家那边的胡同拆了,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工作上呢?跟在学校里不一样吧。”
“肯定是不一样。学校那时候让我们自己画,要有自己的想法。来这边就是临摹,一分一毫都不能差。”
时显青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