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危?”他有些惊讶,“怎么一点前兆都没有?”
顾云锦收拾行李的手一顿。
“他……他自从我做了那单不中不洋的旗袍以后,就说和我断绝师徒关系了。”
“你怎么没和我说?”
“和你说什么,做都做了,给你徒增烦恼?”顾云锦摇摇头,“我下午的车。也不管他见不见我了,我哪怕在门前跪着呢。”
柏昀生掐了烟,狠狠心道:“我和你一去吧。”
他这次请假肖易没同意,两个人在电话里几乎吵起来。柏昀生被压抑得久了也有些怒意:“易哥,我国庆那七天假可是一天都没歇着。现在女朋友家里长辈重病,我于情于理也该去看一眼。”
肖易:“你翅膀硬了是吧,还跟我——”
“啪”。
电话被挂断。
肖易狠狠踹了一脚沙发:“这条狗!”
乡愁化作隔夜的火车。
车窗外的山川如通流淌的河,星空是点燃了的篝火。柏昀生循着星河的流向回到故乡,回到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
太久没回过长江以南,柏昀生竟然失眠了。星光照的地面隐隐发亮,不知道哪个包厢在放歌,低沉的,压抑的,深情的。
这歌他会唱。当年大学毕业,几个男生在KTV里鬼哭狼嚎: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明天我就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和你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他闭上眼,轻轻跟着旋律哼起来:“不回头,不回头地走下去。”
……
还是见到了褚师父最后一面。
顾云锦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是被褚师父带大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人要走了,把顾云锦叫过去颤巍巍的说话。
顾云锦听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回程的火车上再没和柏昀生说一个字。
柏昀生直觉不好,一个劲地问她。逼急了云锦眼泪唰的一下流了满脸,抓着柏昀生的衣襟说:
“师父说我和你不合适,说咱俩没有什么好结果。”
人都要死了也不说些善话。柏昀生跟褚师父没有感情基础,那时候心里不骂,还是不太可能。
表现在面上,却还是把顾云锦搂进怀里。
“我会做给你师父看的,”他劝慰道,“让他看着我好好对你的。”
柏昀生真唾弃这样心口不一的自己。
03。
郑素年那天起床就觉得不对劲。
天阴着,霾很重。他大清早去开水房接开水,水龙头一开就疯狂地往外滋水。
乔木姐站他身后,赶忙过来看。
“这怎么了?没烫着吧?”
好歹他躲得及时,只有左手手背红了一片。
这还没完。拎着暖水瓶往回走,一进西三院就和漆器组的小学徒撞上了。小姑娘手里端着盆刚做好的猪血点石灰,漆器修复的组长在另一个院子里等着用。
“哗”。
泼他一身。
郑素年最受不了这股味了。摆摆手冲进卫生间,把外套脱下来就地冲洗。
然后就穿着毛衣哆哆嗦嗦回了临摹部。
时显青也受不了那股味,把郑素年外套丢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晾,没一会就冻的硬邦邦的。等到了下班时间,窦思远给他拿过来件自己不穿的旧羽绒服,他这才有胆子一脚踏进数九寒天的北京城。
郑津岁数大了,成天大惊小怪。郑素年没说自己手上的事,回了家自己找烫伤药。药盒子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过没过期。正准备往手上挤的时候,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