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昀生刚才表现不错,带他的老师脸上都是赞赏。可提起这件事,神色还是不自觉沉了下来。
“你那边要是拿不准,还是趁早把机会让给别人。”
柏昀生心里一惊,目光不自觉地就朝顾云锦转过去。底下的人走的七七八八,云锦坐在最后一排,歪着头温柔的看他。
他长吸了口气。
“没问题的,”柏昀生笑笑,是在外人面前一贯的镇定,“马上就谈下来了。”
会议室里暖气太足,柏昀生出门的时候被冻得打了个哆嗦。顾云锦急急跟在后面,从包里拿出条围巾给他围上。
“哪来的?”他心不在焉地问。
“路过看见店里卖,觉得你戴上好看就买了。”
他心里本就乱,被这围巾一裹,好像一团火燥的没地方发泄。学校旁边有座茶楼,他拉着顾云锦的手便走了过去。
店里有灯,软融融的光,照得人轮廓温柔。郑素年要了壶普洱,也不喝,捂在手里图个暖和。
“你怎么喝起茶了?”
“胃不好,”他慢悠悠地说,“听说普洱养胃。”
“褚师父也爱喝,”顾云锦拿过菜单仔细看了看,“上次我去杭州还给他带了些西湖龙井。”
“褚师父身体还好吧?”
“还行,就是岁数大了,不能累。”
柏昀生有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他平日在顾云锦面前不是这样的,说起话步步为营,好像在谈生意。
顾云锦放下菜单,抬头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看我做什么?”柏昀生被她看的心里一沉。
“你有事吧,”她和他也认识六年了,爱了那么久,再细微的表情也逃不过眼,“从我来了北京就有事要和我说。”
顾云锦伸出手,把他紧握的拳头从桌子底下拿上来。
“有什么事情说就好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能包容他所有的错。柏昀生放松了些,手松开,从包里把来前打印的合同拿出来,轻轻放到了顾云锦面前。
他们认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那时候柏昀生才十四岁,站在褚师父的铺子门前左右为难。顾云锦把他喊进来,他垂着眼说:
“你能不能帮帮我?”
六年弹指一挥间。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笑起来分明还是当初温润如玉的样子,眼底却有她看不懂的算计。
顾云锦没说话,把合同翻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谱:
“昀生,你这是让我去挨褚师父的骂呀。”
她从十四岁就跟着褚师父做旗袍,老爷子的脾气观点比谁都清楚。柏昀生这合同上的意思她看了一遍就懂,旗袍元素的时装,放在老一代匠人眼里就是不伦不类。褚师父不爱钱,让他屈尊做这种东西,就是在砸他的招牌。
她这话一出,柏昀生心就冷了一半。他伸出手按住合同,轻声说:“那就——”
“我也没说不帮你,”顾云锦却接着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柏昀生哽在喉咙里的不安像是在一瞬间被咽了下去。茶有些凉了,他给她又倒了一杯。
两个人相顾无言,柏昀生的手机“叮咚”一响。
他皱了一下眉,侧身点了接听。顾云锦没在意,低头继续翻阅着面前那份合同,越看心越抽的紧。
“云锦,”柏昀生挂了电话,抬头叫了她一声,“教授有点东西要给我,让个师妹一会给我带过来。”
她点了点头,把那合同装进了自己的包。两个人之间气氛莫名的僵硬,她喝了口茶,话题转的略带生硬:
“昀生,你……过得好不好?”
柏昀生本是心不在焉的,却被这问题问的心里一怔。
他过得好不好?
他没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