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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场平静的晚宴（第2页）

大家纷纷低头找请柬。司仪宣布：“我们的三位幸运来宾的号码分别是……193号、301号、082号！请他们到台上来！”

周围一片叹息声，小双很不甘心地说：“唉！太可惜啦，我是81号，就差一个数字诶！”

朱舜尧也说：“我也是，83号，差一点。”

两人说完停了一秒，然后一起盯住坐在中间的我。小双问：“你的呢？”

我说还没撕下来呢。

小双身形一晃，低头沉腰，指若流星，手如闪电，迅速地欺近我的座椅，一把抽出请柬。——我终于见识到了她的武术功底。待我回过神来，她已经高举请柬兴奋地大叫起来：“桂哥哥你中奖了！82号！”

司仪耳朵灵敏，对我们这边说：“请那位中奖的帅哥到台上来！”

我有点慌乱，又是意料之外的情况。一桌子人开始起哄，我几乎被朱舜尧和小双推到了台上。正在贵宾区敬酒的章小璐看到我就愣住了，杨洋洋也停下动作，一脸紧张。

舞台上的灯光强烈，下面黑压压的几十桌人，大部分看不清眉眼。我感到一阵紧张，只听见司仪问我：“请问这位幸运的来宾，你和这对新人是什么关系？”

我被问得一时语塞，忍不住向章小璐看去，她正端着一杯红酒看着我，婚纱上的亮片闪耀，晃得我有点头晕。远处的角落里，朱舜尧带领一桌人在卖力地起哄。

我说：“呃……我是新娘的朋友。”

司仪开玩笑说：“原来是娘家人啊。看你回答这个问题这么犹豫，不会是和新娘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吧？新郎你可要小心啊！哈哈！”

台下一片哄笑。杨洋洋表情尴尬。

司仪为自己的幽默感得意地微笑，不知好歹地继续跟我说：“这位帅哥，现在当着这么多来宾的面，跟新娘有什么想说的吗？”说完把话筒递到我面前。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看到章小璐嘴角上扬，一脸挑衅地看着我。周围起哄声不断。

我定定神，说：“我想说的是……其实我暗恋章小璐很久了。”

全场哗然。司仪也傻掉了。朱舜尧大喊一句：“好！纯爷们！”

我继续说：“但是，我知道自己远远配不上她。今天的新郎杨洋洋先生年轻有为，财华横溢，和章小璐是天生的一对。我祝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听众们一阵释然。司仪也抹了把汗，说：“说得真好啊！让我们用掌声感谢他给新人的祝福吧！”

在全场的掌声里，我抱着奖品——一只一米八的大玩偶狗熊，从台上走下来，想起大学时也曾经送过这样一只大熊给章小璐。杨洋洋满脸感激，章小璐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我看到她的眼角闪烁了一下。

一桌人迎接英雄一般欢迎我归席。我坐下，把熊给小双，说：“送给你了。”

小双抱着比她还大的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我很奇怪，问：“小双你怎么了啊，你不高兴吗？”

小双说：“桂哥哥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你忍住难受会更难受的。我是为你感到难受。”

我心里一颤，差点就没忍住眼泪，深呼吸一口气，摸摸熊的脑袋，说：“瞎想什么呢，我有什么好难受的。桂哥哥可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啊。你看你把熊的脑袋都哭湿了。”

小双擦了把眼泪，又擦了擦熊的脑袋。我开玩笑地说：“快吃东西，我们可是给了红包的，不吃就亏啦。”她笑了一下，默默地拿起筷子，给我的碗里夹了只鱼丸。

一对新人敬了一圈酒，最后终于来到我们这一桌。杨洋洋的父亲率先出马，端着一只二两五的酒杯，抄起桌上的五粮液满上，器宇轩昂地对我们说：“各位，今天我很高兴，我代替我儿子先敬你们各位一杯！未来是属于你们的。”说完一仰脖将整杯酒一口吞下，把杯底对我们照了照。

大家心里暗叹厅级干部果然酒精考验，酒风非凡，这一杯喝得大将风度尽显，让我们一桌人自惭形秽。看来今天想放倒新郎是不可能了，新郎的老爹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大家硬着头皮将酒杯满上，纷纷强撑笑脸道喜，然后低下头咬牙切齿地应付各自的杯中酒。

喝完一杯坐下，旁边立刻有人端起我的酒杯倒酒。我赶紧去抢，嘴里连说：“不喝了不喝了。”忽然看见端着酒杯的那只手戴着蕾丝白纱手套，手臂纤白，无名指上戴着一颗光芒闪耀的钻戒。

章小璐将酒杯递给我，举着自己的红酒杯，望着我说：“桂公梓，来，我敬你一杯。”

我连忙站起身来，看着她慢慢地将手中的红酒一口一口喝下。印象中我没有见过她喝酒。她穿着露肩的蓝色婚纱，脸颊和脖子微微绯红。

章小璐喝光了最后一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挺想说一句你不该喝酒的，想了想这似乎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仰头把酒灌下，听见她俯在我的耳边轻声说：“谢谢你。”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琢磨这句“谢谢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对我过去所做一切的肯定，还是对她自己曾经经历的总结，抑或两种意思兼有。但是在当时没能想那么多，只是直觉告诉我，我的一段青春到这里终于画上了句点。不管一直装得多么平静和不在乎，曾经属于我的都已经被别人占据，没有波折，没有插曲，就这么波澜不惊的，最珍爱的姑娘成为了别人的新娘。

后来我意识到现在的我终于已经和学生生涯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瓜葛。我一度从学校里带走很多东西，吉他、书本、篮球、知识、幼稚、勇气、冲动、理想……后来它们被我一一抛弃，只剩下一段校园爱情，到今天也宣告结束。这是否意味着我彻底成熟了？

小双抱着熊，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对她笑了笑。杨洋洋走过来一惊一乍地说：“哎呀，桂公梓，你带来这么个小美女，怎么也不给大家介绍介绍？”

我还没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酒杯碎裂的声音，随之一阵**。大家纷纷围拢过去，看见杨洋洋的父亲瘫坐在椅子上，满头黄豆大的汗珠，呼吸急促。

杨洋洋和章小璐赶紧过去扶住老头子，又掐人中又按太阳穴。杨洋洋的母亲找出降压药给他服下。旁边一个目击者说：“刚才杨局长接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就不行了。”

杨洋洋从父亲手里拿过手机，我们都凑上去看通话记录，那是一个本地号码。乔燕说：“这是我们纪委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