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是的。”
刘主任冷笑着说:“有人反映你跟公司老总朱舜尧关系密切啊。”
我说:“当然密切了,他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能不密切吗。”
刘主任严厉地问我:“这是理由吗?这是理由吗?你不知道避嫌吗?”
我不说话。
刘主任皱起眉头,又低头翻了翻笔记本,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抬头问我:“高阳是你什么人?”
我说:“也是大学同学。”
刘主任说:“他是律师,你是法官,你有没有帮他办过事?”
我说:“没有。”
刘主任说:“他是张计那个案子的代理人,他没找过你说情?让你找关系?”
我实话实说:“张计出事后我们是在一起讨论过,分析各种结果,毕竟是好朋友,这也是人之常情。找关系什么的没有,毕竟案子又不在我手上。”
刘主任冷笑一声,说:“不在你手上,可是会在你同事手上啊!你可以从中疏通啊!”
我说:“说实话,还真没有。而且这案子闹得这么大,也不是找找关系就能决定的。”
刘主任不放弃地问:“高阳有没有给过你什么好处?”
我说:“没有。”
刘主任眼中忽然精光大盛,十分犀利地逼视着我,仿佛掌握了我的全部罪行。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可是据我们所知,今年三月份他刚刚通过张计给了你两万块!你,怎么解释?”
我说:“那是过年的时候我借给他的,他还我钱而已。我用工行卡打给他的,可以查明细。”
刘主任盯着我不说话,眼神似有深意,像是要看到我的内心里去。我被注视得有些不自然,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我想起来大学上刑事侦查学的课,老师教过在讯问的时候,眼睛要盯着犯罪嫌疑人的眉心部位,而不需要跟嫌疑人对眼。这样的注视方法容易击溃嫌疑人的心理防线,自觉罪行败露,从而不敢与侦查人员对眼,迫使其交代罪行。看来这刘主任并非不学无术,至少还恶补过刑事侦查学的基本理论。
想到这里,我挺直腰杆,瞪大眼睛,开始目不转睛地盯住刘主任的眉心。我用眼神告诉他,丫不要徒劳了,我问心无愧。哼哼,毕竟我也不是吃素的,咱们也是用知识武装起来的。
互相瞪了几分钟后,刘主任败下阵来。他咳了一声,垂下眼睛,又翻起笔记本来。我赶紧眨了眨眼,活动一下劳累的眼球。
刘主任重新抬眼,向我投来凌厉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我的手机在口袋里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接电话啦,快接电话吧……”
刘主任皱起眉头,我连连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赶紧掏出手机低头一看,是小双,我按了接听,将电话放到耳边,又对刘主任做了抱歉的手势,刘主任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
小双急吼吼地说:“哎呀你看新闻了没有啊湖南有个法院闯进了一个带冲锋枪的男的打死了好几个法官啊怎么这样啊你们太危险了吧你现在在哪呢啊?……”
我压低声音跟她说:“我开会呢,一会我再打给你啊。”
小双“哦”了一声。我把电话挂掉,抬头对刘主任绽开微笑。
刘主任瞟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你说的这个借钱的事,我们会去查的,希望你说的是事实,我们也不希望任何一名法院干警因为一点点利益毁了自己的前途,这也关系到法院的名声。”
我将头点成小鸡啄米状,说是是是,刘主任您说得对。心里想,你们领导带头腐败,光靠咱们这些虾兵蟹将遵纪守法,这名声恐怕是难以挽回了。
刘主任继续说:“这两万块的事情,我们就先不谈了。好不好?另外还有一个问题,你要跟我们解释一下……”
我的手机又叫起来:“接电话啦,快接电话吧……”
我又忙不迭地抱歉,掏出手机一看,是老妈。我捂住手机申请刘主任批准:“是我妈,可能有事,我接一下啊。”
刘主任不理我,又转过头去。我接了电话,老妈说:“儿子啊,我跟你爸在家看新闻,湖南永州有个法院的几名法官……”
我小声说:“老妈,我在开会呢,现在讲话不方便,我等会给你打回去好不好?”
老妈说:“哦,哦,我不知道呢,那不打搅你啊,你继续忙。”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调成震动,放进口袋,给刘主任赔笑脸:“呵呵,真不好意思,我调震动了,这下没事了。”
刘主任板着脸说:“我们现在是代表省高院在跟你谈话,谈你的问题,你这个态度是很不端正的,你知不知道?”
我认错:“我知道,我知道,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