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异常冷静地向前迈了一步。
苏晓从母亲身后走了出来。她没有看地上滚烫的包子,也没有看面目狰狞的小叔,甚至没有看哭天抢地的奶奶和一脸“痛心疾首”的小姑。她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泓深潭,越过弥漫的白色水汽,径直落在父亲苏建国脸上。
“爸,去里屋把房产证拿出来,这房子明明是我们两个月前刚买的,怎么就成了爷爷留下的房子了。”
“哦…好…好!”苏建国如梦初醒,冲进后面那间狭窄的、既是卧室又是杂物间的里屋。
苏建国很快又冲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深棕色的硬皮小本子。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指节发白,仿佛捧着的是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他冲到苏晓身边,把那本子塞到她手里,声音嘶哑而急促:“晓晓,给…给!”
苏晓接过那本深棕色的硬皮证件,她转过身,面对着凶神恶煞的小叔、哭嚎的奶奶、以及眼神闪烁的姑姑,将手中的红本子举到他们眼前,让那鲜红的国徽和下方烫金的“房屋所有权证”几个大字,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之下。
“小叔,你说这房子是爷爷的?是苏家的根?”
她的目光转向王桂香和苏红梅:“奶奶,小姑,你们说爸爸没良心,不顾念亲情,要把你们踢开?”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他们脸上凝固的贪婪和惊疑,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如同在宣读判决:
“这上面,白纸黑字。房屋所有权人:苏建国。共有情况:单独所有。登记日期:清清楚楚。”
她纤细的手指用力地、几乎要戳穿那薄薄的纸张一般,点在“苏建国”三个字上。
“房产证是国家发的。这房子,从法律上说,跟你们——王桂香、苏建军、苏红梅——没有一毛钱关系。”
“轰!”
王桂香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那凄厉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倒气声,一张老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苏红梅脸上的“痛心”彻底碎裂,只剩下错愕和难以置信的苍白,她死死盯着那个红本子,仿佛想用目光把它烧穿。
“你…你个小杂种!放屁!”什么狗屁法律,什么房产证!在他苏建军的逻辑里,拳头就是硬道理!他猛地扬起那只沾着面粉和油污的粗壮大手,带着一股恶风,朝着苏晓那张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小脸狠狠扇了过去!
“老子撕了你这破本子!”
手掌裹挟着风声,眼看就要落下!
“住手!”
“苏建军你敢!”
“晓晓!”
李秀兰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苏建国目眦欲裂地想要扑上去阻挡,却根本来不及。
然而,那只蒲扇般的大手却在离苏晓脸颊不到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僵住了!
“苏建军!你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这儿撒野打孩子?!”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苏建军耳边响起,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攥住他手腕的,正是隔壁五金店的王师傅!王师傅平时沉默寡言,此刻却怒目圆睁,苏建军那粗壮的手腕被他捏得咯咯作响,竟一时挣脱不得。
几乎就在王师傅出手的同时,门口人影晃动,张大爷瘦高的身影也猛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他平时下棋坐的小马扎,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苏晓身前,对着苏建军怒目而视:“欺负到孩子头上来了?苏建军,你还是不是人?!”
“就是!还有没有王法了!”门口炸开一个熟悉的女声,是赵婶!她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有杂货店的老板娘,有蹬三轮的老刘头,甚至还有两个刚在店里吃完包子、袖子撸到胳膊肘的年轻力壮的装修工。小小的店门口瞬间被堵得严严实实。
“你们苏家老太太也太不地道了!建国两口子起早贪黑容易吗?”
“想钱想疯了吧!连自己亲儿子亲孙女都讹?”
“欺负老实人是不是?当我们街坊邻居都是死的?”
“报警!赵姐,报警!告他们私闯民宅,毁坏财物,还想打人!”
七嘴八舌的指责像冰雹一样砸向苏家三人。邻居们脸上写满了鄙夷和愤怒,自发地形成一个半圆,将苏建国一家三口牢牢护在身后,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