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姓范的,咱们老区出过一百多位将军,也出过一百多个土匪,咱们这些流寇没别的就秉承了他们的血统:不怕死把命拼。你给老子听好,不打断你的肋骨,老子十个人不是人养的东西!”工头对着跑远的范晓斌恶声恶气地喊道。
在返回的路上,景正中叮嘱范晓斌说,“:“接线工程很复杂,警力不能用,看来只能另辟蹊径。,千万不能和他们斗气闹僵。明天市里有个会,后天我们再碰一下。你先考虑考虑,争取和平解决。”
“等着您的和平解决,恐怕黄花菜都凉了。”范晓斌用那种玩世不恭的嘲弄口吻说。
“你觉得和平解决行不通,那你有本事就现嘛。范晓斌,如果你能顺利解决这个问题,我陪你斗几天地主。”景正中好像在开玩笑,但玩笑中透着认真劲。
“那成吗?斗赢了您您不高兴,斗输了您我不甘心。所以我还是不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范晓斌,斗地主不要只讲输赢,主要是娱乐。”景正中特别强调道。
“而我更看重的是技巧。”范晓斌顶撞道,“我不习惯和水平差的人斗,烂了自己的水平,;我也不喜欢和官员斗,要取娱他们,打‘业务牌’,扭曲个性。”
两个人虽是针锋相对,但很是投机。
第二天上午,景正中在市里参加全市安全生产会,会场里手机屏蔽,十一点散会走出场,手机上短信提示音接连响起,他翻开短信一看,局办公室金主任发来三条短信,内容一样:“景局,范晓斌在接线工地被打成重伤,现正在市一医院急救室抢救。”
他的心忽地一紧景正中的心忽地一紧,突生怜意,眼泪差点滚落下来。细细一想,又有点恼恨范晓斌,昨天千叮万咛让你不要和他们斗气昨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和他们斗气,多做劝和化解工作,怎么一天不到就与民工发生格斗被打成重伤?这不是使本来复杂难盘的接线工程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了吗?
市一医急救室在二楼,景正中匆匆赶到,急救室的大门紧闭,周雨菲坐在墙边的靠椅上低头哭泣。他走过去,问道,“:“雨菲,不要紧吧?”
周雨菲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周雨菲抬起泪眼矇眬的脸,伤心地说,“:“上十个民工,你一拳我一脚把他的脾脏打裂了,大出血。”
“这帮民工怎么下手这么狠毒?”他恨恨地说景正中恨恨地说,转而安慰道,“现在医技这么发达,不会有事的。”
“他真是命苦!不就是举报了一个腐败分子吗?好像成了公敌。总像自己犯了什么大罪,总是在想办法赎罪。我听说昨天晚上他和他弟弟晓龙在黄沙码头商议了大半夜。我真担心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景正中警惕地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晓龙在开黄沙站,手下有很多人,是城区有点名气的‘拐子哥’。”周雨菲答道。
正在这时,身高马大一脸凶相的范晓龙跑了过来,急问,“:“嫂子,哥没事吧?”
“正在抢救,你和你哥到底干了什么?”周雨菲追问道。
“哎——”范晓龙懊悔地叹了一声气,用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勺,说,“我哥为了公家的事把命都不要了。昨晚,他专门找到我的黄沙站,说大桥接线工程上住着一帮民工赖着不走,动也不敢动,闯又不能闯。他让咱兄弟俩去合演一出‘苦肉计’。他说那帮民工对他怀恨在心,他去的话,民工们必定围攻他,就让民工把他打伤,让我借这个理由把他们赶离接线工地。我说,何必要你去挨顿打,我带一班人轰走他们不就得了我带一帮人轰走他们不就得了。哥说,能走早就走了,这一班寡骨溜筋的流寇不那么好缠这一帮寡骨溜筋的流寇不那么好缠,捏不住他们的疼脚他们不会轻易屈服。”
“那班民工走了吗那帮民工走了吗?”景正中问道。
“我刚才带了三十个弟兄两车人,把他们赶得抱头鼠窜,工棚也给砸了,横在路上的墙也给掀了。要不是哥反复叮嘱我不打伤民工,我的弟兄把十个人只怕要捣成肉酱。”范晓龙愤愤地说。
景正中的心一抽一抽的,眼泪瞬时模糊了视线。他背过身用手赶紧抹去。
这一情景被范晓龙瞧见,他走到景正中面前,动情地说:“景局长,不怪我哥不顾死活地要完成你交办给他的工作,看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我范晓龙也认你!”
景正中扯着嘴角一笑,说:“上次收服关红举上次说服关红举,这次又赶走那班流寇,我真要给你叩首作拜呀。”说着,双手交替捧在一起行了一拜。
范晓龙连忙拉下景正中的双手,紧紧握住说:“您是共产党的干部,千万别使用咱们道上的礼数。鱼有鱼路,虾有虾道,对付关红举和今天这班人,你们用正规办法永远也难行得通,只能用歪门邪道以歪对歪以邪治邪。”
范晓斌的手术成功完成,手术车推着昏迷不醒的范晓斌从手术室出来,向病房推去,。他赶过去景正中赶过去,握住范晓斌的手,给办公室金主任交代道:“从机关抽调四名年轻同志,二十四小时陪护。”金主任答应马上落实。
他走出住院部景正中走出住院部,走进行政大楼,来到院长办公室,正好碰到叶院长准备下班,他简要说明来意,要求叶院长增派权威医师参与治疗,费用不用考虑。叶院长和他是老熟人,赶紧应承下来,表态道:“我下午到病区,亲自部署抢救工作。你放心好了,景局长,我会把你的这位优秀干部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这个时候,他才放心离开医院。
下午,他准备到局下属的交通路政公司去景正中准备到局下属的交通路政公司去,并让办公室金主任通知黄必树一道去,借此机会和他谈谈心,他发现近段时间黄必树神情蔫蔫的,做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怕黄必树发觉他发起的景正中怕黄必树发觉他发起的“网上恶炒”让自己知道了,心里背上什么思想包袱,所以想单独和他在一起聊聊,消除他的思想顾忌。黄必树这个人虽然嘴不饶人,喜欢乱嚼,喜欢“跟风”,但对交通业务工作很熟稔,组织协调能力挺强,是一个有点子能搞事的人,局里像他这种年富力强的人太少太少。对黄必树这类人,只要引导得法,应该能够成为自己手下的一员干将。何况他还是妻子宋佳慧的初中同学,宋佳慧虽然很讨厌他那张嘴,但对他的能力很认可,能够让失散多年的那么多初中同学重新聚首,黄必树这个同学会的秘书长功不可没。宋佳慧曾经建议:限制他的嘴巴,发挥他的才能。的确,到乡镇协调一些事,黄必树的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很能派上用场,乡镇书记镇长那儿他忽悠得动,老百姓那儿他也能说得通,做群众工作是一把好手,局里奇缺这种人才。他比较看中黄必树的能力,专门到组织部去找刘部长推荐过黄必树以及范晓斌,他想在局机关把两个都提拔起来。至于黄必树故意在网上恶炒,自己心里或多或少地对他有些怨忿,;但看得出来,黄必树是受人蒙蔽被人利用,并非本意所为。他没多在意,更没去计较,他觉得自己和黄必树没有什么激烈的利害冲突。同时,他认为“敌手”告状是对自己工作的监督,有益无害。如果能够提拔黄必树,那么黄必树今生总像亏欠他似的,并能把这种亏欠化作一股工作的动力和能量,服服帖帖做事。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在科技局任局长时,他曾把一个喜欢桃刺专门告一把手状的中层科长“改造”过来,使用的办法就是不计前嫌真诚面对,后来那位科长成为他的忠实拥趸。他始终觉得,在只有二三十人的机关之中,能拉拢的要想尽办法拉到身边,能团结的对象要使出法子团结过来,;如果这个看不顺眼,就放弃,那个告过你的状,就不理,合共那么几个人,你还有多少有生力量可用呢?高明的领导就是善于化干戈为玉帛,化消极为积极,化腐朽为神奇。只有这样,才能众志成城地完成自己心中描绘的那幅“和谐大交通”的图画。
交通路政公司是前些年从市公路局划分出来的,是为了给公路局“减肥瘦身”而新成立的公司,好一点的有点素质的员工都留在公路局里,剩下的三百多人都是老的老小的小,或者是些不好缠的“刺头”。经理秦东桥是公路局副局长,兼任公司经理,整个就是一“维持会长”,能把这些人盘拢在一起就不那么简单,何况还要去铺路修桥,当然就难上加难当然是难上加难。这些年,交通路政公司因为冠有“交通”之名,因而坐着是个八台,站着也是个八台,工程项目,近水楼台,优先给他们做,不然,三百多人没工资发,一窝蛤蟆乱叫起来谁也按不下来。但他们做的工程没几项是合格工程,从他们手里制造的豆腐渣工程以及次等工程不胜枚举,柏油路修了不到几个月就破损,桥建了不到一年就裂隙,群众反映十分强烈,社会反响极其差劲。上任后,景正中他首先提出要对交通路政公司实行改革,秦东桥对改革亦十分支持,但随即提出交通路政公司的“三没”现状:没有一个像样的技术人员,没有一台像样的设备,没有一套完善的运行机制。如改的话,三百多人可能有大部分人要下岗待业,牵一发而动全身,弄不好要闹得一锅粥乱煮。考虑到秦东桥所说的这些实际情况,景正中他只是在会上提出了改革的动议和“断奶”的警告,提出了交通路政公司走入市场参与竞标的设想,并没有让他们立马就改。而在这次环城二期的招投标中,倪安平居然没有考虑交通路政公司,突然“断奶”,秦东桥怎么想?三百多职工会怎么看?现在你又不能说倪东安做得不对,他是在严格执行你的改革倡导呀。按照自己的改革思路,是想找一家颇具实力的路政公司兼并交通路政公司,注入资金,购置设备,培育技术人员,待羽翼逐渐丰满后,再慢慢“断奶”。老倪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呢?
走进交通路政公司院子,给人的感觉是破落和衰败,好像走进久没人住经过风雨剥蚀后遗留下来的深宅大院。秦东桥站在办公楼门前,见到景正中他,马上恭迎过来。
秦东桥带着他走进一楼的接待室,一圈棕色沙发油渍麻花缺胳膊短腿,顶上一支老式吊扇在摇动,像那挂钟钟摆一样缓慢而沉重。景正中他屁股坐在沙发沿上,都不敢往后靠。接过秦东桥倒来的凉水,他示意秦东桥坐。
“环城二期一标未中,上上下下有什么反应?”景正中他问。
“一两百职工差点闹到局里,被我拦住了。好在您在党委会上及时把这次招标结果废止。”秦东桥答道。
“怎能怪您景局长呢?”秦东桥站起来,走到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怨气十足地说:“,“这完全是倪副局借您改革的倡导,故意掰我们路政公司,以期引起上访闹事,让您景局长下不了台。”
“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老秦,改革的思路是我提出来后在党委会上通过的,老倪也是在坚定地执行党委决议。”他辩解道,。在下属面前,切不可让他们看出党委班子成员之间有矛盾,更不能让他们随意说班子成员的坏话,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党委班子成员的权威和颜面。
“景局,只有您还信任他倪安平的鬼话。您看看中标的三家公司三个人,孙大有、蒋得财、汪小辉,都是他老倪的老关系,他们之间有利益往来。我搞了十几年工程投标,难道连这点内幕都看不透吗?要是我公司能送出大礼,照样可以中标。”秦东桥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倪安平的坏话。
“别动不动就内幕呀猫腻的,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讲。”景正中他严肃批评道:“,“你们要从主观上寻找自己工作上的差距,这次重新投标要精心一点,力争不靠关系也能中标!”
“我们努力吧。”秦东桥的口气变了。
“关于公司改革的事得慢慢来。我想还得找一有实力的公司进行合作。我们‘交通路政公司’的无形资产在外人眼里还是很值钱的,有一定的吸引力。你们去找,我也帮你们找,争取早有结果。”景正中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