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公司家大业大,日子不会苦到哪儿去,所以还得请您多担待一点。现在我们派了一位副局长带着两名干部驻守省厅,专门为5亿元贷款转贷。应该不久就会有说法的。”景正中充满信心地说。
“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只怕转贷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黄总并不乐观地泼了一瓢冷水。
“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要完成转贷,不然,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精神实属可嘉,只是须注意方式方法。既要‘重点突破’,也要‘普遍开花’。我说的意思你景大局长应该明白吧。”黄总建议道。
“很想聆听诤言,请黄总悉心指导。”景正中虚心求教道,。他很想听到黄总的指点,因为他毕竟身居省城并且在交通战线经营了几十年。
“‘重点突破’嘛,就是重点突破省厅突破厅长。‘普遍开花’主要是动用社会各界力量,你们的书记市长可以到省政府去反映情况,搬动省长发话。你们市的人大代表可以集体呼吁,通过省人大给省厅施压。当然,还可以动用其他社会关系。”黄总明确地指点道。
“谢谢啦!”景正中双手抱拳。
“你们汽运公司那块地准备如何处置?”黄总看似无心地问。
“准备拍卖。”景正中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那弟弟黄国安,在省城做房地产做得好好的,非要到什么二、三线城市来投资房地产,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他眼光独到呀。”景正中称赞道,“商品房的大多数买家都在二、三线城市,这是一个无法用数字估量的消费群。”
“那么说,黄国安看中你们汽运公司那块地看得还挺准。”?”
“当然,二、三线城市也需要他们这些地产大鳄呀。”
“非常愿意帮这个忙,只是难度颇大。”景正中说道,。他既要让黄总看到希望,同时也要让黄总看到困难。
“比我收息还困难吗?”黄总终于提出了他的“交易”,完全暴露了他宁阳之行的真实意图。
“各有各的难。垂涎这块地的公司至少有十家。”他故意把参与投标的公司数量加多景正中故意把参与投标的公司数量加多,意欲让黄国安今后得到这块地后知道他的咸淡。
“这样吧,你在招标中力争让黄国俊中标你在招标中力争让黄国安中标,我知道怎么报答你的。”黄总**裸地说。
“我就不要你报答什么了。,我只希望黄总在追息上宽限我们几个月,最好不走法律程序,起诉市政府。”景正中明确地提出了“交易”条件。
“行。”黄总满口答应下来,接着说,“我为你介绍黄国安这样的老板到宁阳投资,你们给予他优惠和支持是应该的,。同时,你们市财政和交通局目前资金周转困难,付不出利息,我公司为你们垫着,这也算是我们省公司支持地方政府支持交通事业发展嘛。”
“是的,是的。”景正中一个劲地点头,。他明白,黄总的话是为他们“交易”披上一层合理合法的公对公的“外衣”,也是他们向社会公布这件事情统一使用的“官方语言”,今后即便有人追查,也看不出半点谋私的纰漏。久居省城在大公司做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做什么事都是思考缜密滴水不漏。
两个人相视而笑,一同站起,会心地朝二楼的餐厅走去。
一餐酒喝得天昏地暗,一直喝到下午三点多钟。
喝完酒来到房间,景正中陪着黄总和与黄总同行的财务部的彭经理斗起了“地主”。”,摆开阵势,酣战了一夜。直至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钟才散场,走进卫生间,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布满血丝的眼,黑青色眼圈,鼓胀的眼泡和“耐克”眼袋,景正中拍打着松弛麻木的脸颊,感觉是在拍打一张僵硬生涩了无生机的面具。景正中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都过四十的人了,还这样酣战通宵,这是在透支身体,拿“革命”的本钱开玩笑。
走出卫生间,景正中正要给黄国俊打声招呼,中午过来陪吃午饭,谁知黄老总头沾枕头就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了。也该他睡爽心觉,一夜地主斗下来,他进账七千多,比拿生杨树棍抢劫还来事咧,;自己和彭经理各输了三千多,前天刚发的工资和补贴一夜之间就改“姓”。想到这儿,景正中摇了摇头,心里嘀咕道,:真是窝囊呀!老婆又该絮絮叨叨,一个月她有说事的话题了。本该要别人陪的,可找了几个人,不是家里有事要接孩子就是推说手上没带钱,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最后只得自己亲自上阵。景正中心里亮堂得很,宁阳没山没水没有任何留得住人的景点,人家从上面来到你这儿,就是要斗斗地主抹抹“红中开杠”,你下面的人得陪,赢了人家总不那么自在,只有输了才显亲热。多陪几次,真的奈之不何,单位又不报销这种开支。谁他妈钱多了烧包或吃错了药拿钱贴本为公家陪客?
从电梯出来,景正中直接走进一楼早餐部,找一偏僻角落坐下,喝了一杯豆浆,吞了一份煎蛋,吃了一碗黑米粥,风卷残云一般,绵软疲倦的身体里补充了能量,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儿。昨天晚上斗地主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准备今天去汽运公司调研,多了解一些实际情况。他叫来司机小吴,两人直奔汽运公司。
到了院门口,看见陈旧的厂牌上几个掉了漆的字:宁阳市汽运公司。景正中犹豫了一下,对小吴说,“:“我们还是不进去了,你直接把车开到职工宿舍。”
景正中来到汽运公司的老宿舍,刚到门口,便碰到了正要出门的张铜生。景正中伸出手来和他握,张铜生很激动地说:“景局长,这么些年,还没有一个领导来这里看过咱们。你呀,算个好官,冲你这点,我相信你。”
景正中连忙接住张铜生的话,说:“我也听说了老职工们活得很苦,我想实地感受一下,再拿出具体可靠的操作办法。”
两个人边说边走进大门,看到的是两滩黑乌黑乌的水,臭不可闻,让人难以下脚。前后两幢筒子楼也是墙壁斑驳,、门窗剥落,本来就非常窄小的走道里,堆满了煤块和乱家乱什,使走道显得非常拥挤。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两幢房子应该是70年代初建的。”景正中说道。
“1971年建的,三十大几年了,窝着公汽公司的近两百人啦窝着汽运公司的近两百人啦。”张铜生感慨。
张铜生又领着景正中看了雷关心的家。那哪是个家呀!!在两间不足三十平方米的房子里,窝着雷家三代六口人,屋子里被四张床填满,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走道里塞着一个煤气炉子以及乱锅乱灶。看着看着,景正中的眼睛湿润了。干部谁不是住着一百、二百多平方米的房子,而且换了一茬换二茬,窝窝软软,豪华气派,;而这些老职工却猫在这“贫民窟”里,封闭拥挤,暗无天日,他们怎么能不怨恨、不上访呢??
看了老职工们的生活现状,景正中铁定了为他们解决问题的信念。
“周家媳妇,你这大包小包的,干什么去呀?”张铜生和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中年妇女打着招呼。
“轶强到浙江打工去了,行李带漏了几样,我给他寄过去。”中年妇女回答。
“出去好,外边天地广,说不定还能闯条路出来。”
“是啊,他说那边形势还可以,总比困在家里强。”中年妇女说完抱着行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