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她轻轻回应,但胳膊抱得很紧,就像我这一走,就是十年八年一样。
“好了,放开吧,我去武汉,然后再到郑州,看几位老朋友,我在外面的这几天,记得帮我种菜偷菜,替我泡几个好妞也成,拜托了啊。”我嬉皮笑脸地松开手,开着玩笑。
可是,当我松开手的时候,突然发现丫头的眼睛已经湿了,我只要再微微一笑,或者再来半句煽情的话语,我保证,她的泪水就能大滴大滴地下落……
“纸巾,在你包包最外面那一层,我真的走了啊。”
检票口的服务员已经在看着我。
我一步三回头,在检票口外面向丫头招了一下手;刚检完票的时候,再回头招手;我即将离开她的视线,走向旋梯的时候,再向她招了下手,这最后一次,我发现她已经在肆无忌惮地用纸巾擦着眼睛。
飞机还没开动的时候,我给丫头发了条短信:“还记得我讲给你的那个关于北京土著坐飞机的故事吗?”
她只回了一个字:“猪!”
应该是在2008年前后,坐飞机已经不是什么有钱人的游戏了,有些机票打折厉害,两三百块就能过把坐飞机的瘾了。
有一北京土著,女性,身材臃肿,从未出过远门,趁着机票打折的当儿,她约了两三个姐妹一起去旅行。旅行就旅行吧,这年头谁不出去一两次,可这土著第一次坐飞机呀,她心里想,坐飞机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我一定要通知我所有的亲戚朋友来送我。
于是,在机场安检门那边,这位身材华丽的女性出现的时候,随之也出现了另一道更加豪华的风景—
那么多人在安全线外面朝她挥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啊。
北京土著大声地说着北京话,向她的亲友团告别:“没事儿,就当咱出去溜弯儿溜大发了呗,不就是个杭州吗,电视里天天看着呢,咱这是旅游啊,又不是看病,你们可别哭呀,我这心情都不好了。”
这大嗓门一出,大家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十几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来为她的旅游送别的。
这厢继续喊了:“那谁,顺溜嫂子,您得照顾好您家顺溜呀;那谁,三婶,我去杭州一定给你带条丝巾回来……”
这声音是从安检门里面发出来的。
我就在安检门附近的电梯口。
丫头的眼睛湿了,这北京土著的眼睛也湿了。
可是,滋味不一样吧,生命里的成全分很多种。我和丫头的互相成全,为幸福流泪,为小别而流泪,他们为什么不会因为小别而流泪呢?
只是,从来没坐过飞机,第一次总要表现得声势浩大一点,这也是亲戚们对这个女人的成全吧,与身材无关,与嗓门无关。
不论是什么样的记忆,总得有第一次,然后才会消淡、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