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当即傻眼了,但他不得不服。论资历、名望和学识,张之洞在朝野首屈一指,他早该授大学士位了,他只是一直远离朝廷,两辞军机,没有合适的机会授予罢了。袁世凯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他怎么好意思和张之洞去抢协办大学士位?
然而,事与愿违。慈禧授予张之洞协办大学士位之后,就令他进京入参军机。但张之洞一直很犹豫,他一直没来。慈禧考虑过他的犹豫,也考虑过他两辞军机的原因,但她求张若渴。于是,她一次又一次表现自己的真诚:
六月十六日,她授张之洞大学士位(正一品)。
她问:张,你来不来北京?
张答:我不想。
六月二十日,她又授张之洞体仁阁大学士。
她又问:你来不来北京?
张答:我还是不想。
七月初二,她正式下令张之洞进京谒见,说有事面询。
她再问:你到底来不来?
张答:我想想看吧。
七月二十七日,她憋不住了,干脆来一招狠的,隔着时空直接授予张之洞军机大臣!
她最后一遍问:你来不来?!
张答:哎呀妈呀,您的真诚感动了我,我不能不来?来啊!过几天就动身!
就这样,慈禧搞定了张之洞。她每一次的真诚表现,都由浅及深地感动了张之洞。
张之洞确实不想离开湖北,入参军机。
首先,他在湖北辛苦经营了18年,这里的一切都和他密切相关。他真的放不下湖北,他已经和湖北同呼吸共命运了。在当时及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湖北和张之洞几乎成了合二为一的时代符号,即提到湖北,人们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张之洞;提到张之洞,人们首先想到了湖北。
其次,他和瞿鸿禨私交甚厚,瞿鸿禨回籍途经武汉时,两人乘船于江心,秘密相会,置酒话别。瞿鸿禨向他道出了朝廷的很多事情,他越来越担心朝局不稳,担心各派系闹将起来后,朝廷肯定是危机四伏,危在旦夕。
再次,他已是古稀老人了,精力和体力都耗尽了,与其到朝廷去蹚那道浑水,还不如在湖北任上终其一生。
但是,一种本能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告诉他:我是一个忠君爱国的人,我有一颗忠君爱国的心,我一生深受皇恩,深得慈禧宠信。如今,慈禧这么诚恳地有求于我,我要是再拖着不入军机的话,那就太辜负她了。
看得出来,她让我入参军机的决心已定,我要是不从,她就死不罢休,我要是再坚持不从,就会涉嫌抗旨,那就不好收场了。我知道,她让我入参军机,也有防范我的意思,但君要臣干啥,臣不得不干啥。
另外,我是三朝元老重臣,在所有人眼里,我是朝廷柱石,当今一哥,值此危亡之际,我有责任和义务挑大梁。
还有,当宰相,入军机,是每一个做臣子的终极目标,尽管前途叵测,但这对我来说,还是充满了**,既然机会来了,那就不要错过喽。
就这样,张之洞说服了自己,他决定进京,入参军机。
八月初三,张之洞带上辜鸿铭、梁敦彦、许同莘、张曾畴等几位幕僚,坐上了汉口开往北京的火车(京汉铁路已修通),离开了他苦心经营18年的湖北。
张之洞离开湖北后,朝廷调原户部尚书赵尔巽(1844—1927年,汉军正蓝旗人,《清史稿》作者)接任湖广总督。赵尔巽接任后,却对张之洞在湖北的门生故吏和幕僚进行了撤换。张之洞极为不满,于是唆使朝廷和慈禧把赵尔巽调任四川总督,而刚刚调任四川总督的陈夔龙(1857—1948年,贵州贵阳人)又被调任湖广总督。
总之,张之洞离开了湖北。他是那么的依依不舍,但他别无选择。他都年逾古稀了,一身的疾病,却还要北漂,真是令他心酸、令人心疼。
好在,这次北漂,不是为了寻梦。
别了,湖北。
今生也许和你不再相遇,但我会永远记住你。也请你永远记住我,就像我永远记住你一样。多多保重,但愿我们来世再相遇。
八月初五,张之洞下了火车后,没有住朝廷的招待所,没有租房,也没有去大儿子张仁权家,而是直奔27年前他在宣武门下斜街修建的畿辅先哲祠。
八月初七,张之洞进宫陛谢慈禧,正式入参军机。从这一天起,他开始了短暂而曲折的宰相生涯。
三、国运已尽,名臣终结
湖北的回报
张之洞入参军机这事传出后,湖北各界“霍霍如失鹰师”,各界人士都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在他们看来,张之洞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官,天底下再也不会有这样玩命建设、开发、治理、发展湖北的好总督了。
但是,张之洞又不能不离去,湖北各界人士便把对他的崇敬和挂念化在实际行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