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是利润的孪生兄弟。弗里德曼进入花旗银行,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建立起一套针对国家主权风险的防范系统之后,瑞斯顿感觉到支撑花旗银行得以高速前行的两个轮子已经形成:一个是风险防范,一个是利润攫取。而他,作为花旗银行的领导者,唯一的工作就是要紧抓这两个轮子不放松。
国家主权风险防范机制让花旗银行很快就尝到了甜头,他们总是很有预见性地了解和把握一个国家的风险,以及适合的投资规模。克斯坦佐曾对瑞斯顿说:如果我们提前一年建立这套系统,我们现在赚取的利润应该翻上一倍。瑞斯顿看着他笑,知道他说这话的心情不是懊恼、遗憾,而是欣喜。
因为有了业界领先的风险防范系统,花旗银行和同行玩起了一个反向游戏:当同行大举进入某一市场时,花旗银行就从该市场上撤退出来;如果同行对某一市场并不感兴趣,花旗银行就会加大对该市场的投入。这样做机遇风险防范机制显现的一个投资道理为:同行进入的越多,就意味着竞争越充分,利润就会随之减少;同行进入的越少,资金越稀缺,就意味着利润的空间足够大。
尽管这套机制并不能保证花旗银行的任何投资都不会失败——他们在有些地区的投资并没有如期收回本金和利息,但瑞斯顿觉得这套机制所起到的作用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它真让人欣喜若狂。
5.巴西国家队主力军
瑞斯顿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并且他的心计总是被某种假象所有意掩盖。只有和他同样精明的人才能看得出来。
西蒙森是巴西政坛上人人皆知的才子,不仅主修过工程学和数学,而且对经济学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这一切都有瑞斯顿的评价为证:瑞斯顿曾说西蒙森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经济学家之一。
有谁能知道瑞斯顿说这话背后的小九九?他说这话是有背景的,弗里德曼打造的国家主权风险防范机制告诉他:巴西是个好国家,前途无限。他立即去巴西考察了一圈,果然如此,这让瑞斯顿觉得很有必要在公开场合向巴西示好。他先是在很多重要的场合对巴西的经济前景进行赞誉,然后开始对巴西政坛上重要的人物进行赞美。西蒙森是其中之一,并且是瑞斯顿最为关注的对象。
西蒙森和高瑟尔将军有着非同寻常的私交,后者一直将前者当作是巴西国内最懂经济的人物。瑞斯顿了解到,高瑟尔很可能成为巴西的下任总统,而西蒙森很可能成为巴西的下一任财政部长。
这是他为什么给予西蒙森赞誉的根本原因。
花旗银行拉美地区总负责人克拉克读懂了瑞斯顿的心思,他判断:巴西即将成为花旗银行投资的重点。为了避免使自己在将来面临某种临时局面时手忙脚乱,他立即着手寻找最适合派往巴西的人。
修波被克拉克认为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位出身于波士顿银行的哥们,突出之处就是具有较高的情商和永不消退的进取心。他不仅能够在短时间内读懂局势和找到应对策略,搞明白谁是最可靠的朋友和谁是被用来利用的敌人,而且会永远牢记公司的天条:利润是第一原则,每个人都必须竭力创造利润。
修波被任命为花旗银行巴西分行中最大一家分行的负责人。花旗银行在巴西总共有11家分行,但最重要的却只有这么一家。修波到了巴西后才发现,他是唯一的被瑞斯顿派来的人。他立刻有了孤独感。
这正是瑞斯顿的用人策略。瑞斯顿始终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思维:世界各地分行的最好管理人员一定是在本土中产生,花旗总部派出的代表的主要职责就是管家,管好资本和利润,管好家产和人事。剩余的工作完全可以交给当地人去做。
瑞斯顿的这种做法在花旗银行的历史上有过类似的经验。当年花旗银行在中国开办分行时,极具天才地开创了一个与当地人合作的模式:买办。就是通过雇佣当地的人或者与当地的机构进行业务合作,从而完成既定的业务目标。尽管利润会被分出一部分,但业务总量却要比单靠自己开发要大很多,最终依然会在利润总量上收获颇丰。
这里面的秘密就是当地人比花旗人更懂得当地人。在任何地方都会有两套规则:一套是摆在桌面上的明规则,一套是暗地进行的做法或被大多数人默认的习惯。后者比前者更有效,或者更有杀伤力。有些时候如果按照前者进行,也许忙上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而如果用后者的话,也许只需一秒钟。
而使用哪种方式,完全取决于当事人对环境的了解和对当地人情关系的把握。在这一点上,毫无疑问,花旗银行的人,哪怕是最精明的人也无法达到要求。唯一的做法就是要聘请到当地最精明的人。
起初修波并不了解这一点。他到达巴西后,曾对克拉克说:或许我应该在巴西娶个老婆,要不太寂寞了。这只是句抱怨话。克拉克对他说:你有大量时间可以打发孤独。言外之意:你无需做什么事情,只要能够将总部预期的利润赚回来就行了。高层的决策逼着他必须学会利用当地人做事。
这就是瑞斯顿式策略:利用花旗的名声在阿拉伯国家吸收存款,同样是利用花旗的名声在巴西找到最好的项目发放贷款,跑腿的永远只是当地人,花旗人只是掌管着头脑。这看起来相当高明。
弗里德曼的风险防范系统只会客观地分析各种数据,这些数据足以支撑他们对巴西投资的利好判断。但是在与政府做生意时,人性或许比客观的经济数据更重要。这一点瑞斯顿深深认同。
减弱石油禁运时间对巴西经济的影响,这是摆在刚刚担任总统的高瑟尔面前的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因为受到新总统的高度信赖,西蒙森被任命为巴西财政部长。这一点被瑞斯顿押中。但西蒙森必须立即帮助总统解决难题,否则总统也会很容易地将他从还未坐稳的财政部长职位上拿下来。
瑞斯顿想:必须弄明白当前的巴西局势,以及高瑟尔和西蒙森的政治心理。
经济和政治的关系向来微妙。经济决定着政治,但又有谁能否认政治不在局部决定着经济呢?尽管当前巴西的各项数据足以让投资者放心,但如果政策发生大的变化,一切数据都将会瞬间变脸。
摆在高瑟尔和西蒙森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是提高油价。巴西本来就不富裕,阿拉伯国家提高了油价,误伤了巴西。高瑟尔可以用提高国内油价的方式来应对不断上涨的国际油价市场。第二条是保持现有的油价不变。通过借钱来解决国际油价与国内油价之间的价格缺口。
不同的道路必然会带来不同的结局。如果采取第一条道路,将会对巴西的经济产生重创:提高油价会增加各项产业的运营成本,从而是国内投资减少,最终会使经济发展变得极为缓慢,甚至会倒退。如果采取第二条道路,国家负债运营,将会给政府的未来挖下一个巨大的经济坑。如果未来经济的发展能够填平这个坑,那说明借债是正确的;如果未来经济的发展不能填平缺口,国家将长期背上沉重负担。
对于花旗银行这种利用资金倒卖游戏赚取利润的商业银行来说,如果巴西政府采用提高国内油价的方法,巴西经济会陷入衰退,从而使他们没有任何切入的价值和机会。相反,如果采用借钱的方式,就等于巴西政府公开敞开大门欢迎他们进入,他们足以在这块土地上赚取他们想要的每一分钱。
他们会采取哪种措施呢?瑞斯顿无法获得一丁点内部消息。但直觉告诉他:高瑟尔和西蒙森必然会选择第二条道路。从人性的角度来考量他们的政策选择,借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别无选择。
高瑟尔是1974年3月才继任巴西总统的。新总统最关心的是什么?肯定不是经济,而是总统宝座的稳定性。瑞斯顿为自己能够想到这一点而高兴不已。那么,他怎么做宝座才会稳固呢?
答案显然不是第一种。如果提高油价,造成经济衰退,民众必然会问责于政府,总统就会有下台的危险。保持经济运行的稳定和民众情绪的稳定,是他们的第一选择。由此可以判断借钱才是上策。
尽管借钱对经济的未来预期产生影响,但瑞斯顿相信高瑟尔和西蒙森不会顾及到那么多。尽管这是拿未来的经济形势进行赌博,但起码有50%成功的可能。高瑟尔和西蒙森必然会试一把。
瑞斯顿立即指示克拉克:巴西是你工作的重点,拉美市场的别称就是巴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后来局势的发展正如瑞斯顿所料。高瑟尔和西蒙森开始大把大把地从国际性商业银行里贷款。
花旗银行制定的政策是多么英明:克拉克由于在瑞斯顿的授意下对巴西市场提前作好了准备,他派到巴西市场的都是精兵强将;修波在张着大口吞噬大量贷款的巴西市场上像一头饥饿的雄狮,不停地命令手下在各种投资机会上攻城拔寨;花旗银行聘请最精明的当地人为花旗银行服务,这些人总是能够利用最合适的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超额完成任务。花旗银行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