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说:“你不怕我一个人想不开,自杀啊?就算你陪我好啦。”
王一芳算是答应了,说是入住,其实一点仪式的做派和必要都没有,王一芳的一包衣物,还有莫莫的一包衣物,还有一手提袋王一芳吃饭用的家伙,什么采访笔和手提。第二天王小四变戏法似的运来一大堆莫莫落在陈家的衣物用品。
王一芳和莫莫搬进来后,就多了两个陪她说话的人,真的挺好。至少心里边不那么空虚,自杀死啊什么的她倒没想过,就是绝望,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关于肚子里的孩子,卡卡准备去医院把它做了,自从秦生出事后卡卡的胆子就变小了,医院一个人不敢去,得王一芳陪着。王一芳上班时间忙得不可开交,有空闲了医院那边也该下班了,总是不凑巧。
这天,卡卡又闹着去医院,王一芳说:“医院早下班了。”
卡卡说:“那去黑诊所吧。”
王一芳说:“你想送死啊!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陪着!”
这下卡卡不闹了,安静了,乖乖地等周末。到了周末,王一芳就有空了。卡卡越来越发现,莫莫这个家伙很搞笑,经常语出惊人,比如卡卡郁郁寡欢的时候,他会走过来说:“你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找我。”
“我很负责的告诉你,我很搞笑的。”
“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因为我说话比较强,所以我们班的小朋友都怕我。”
每天醒来,莫莫都会跑过来,摸摸卡卡肚子:“阿姨,小宝宝什么时候生出来呀?”
“你着急啦?”
“嗯,我想让他和我一起玩。”
“好啊。”当年女儿生下来还没来得及体验做妈妈的快乐,就落荒而逃,回到了深圳。和莫莫接触后,才发现小孩子太生动有趣了,慢慢的她就不提打掉孩子的事了。
卡卡休息没几天,人事部就开始催卡卡回来复工。这天早上,卡卡说想去报社走走,王一芳说好啊,出了门,卡卡拿着车门钥匙就要去地下停车场,就这么打了个恍惚的愣登瞬间,才想起来已经没有车了,那辆保时捷还在扣车场,或者干脆说那车已不属于她了。
俩人带着孩子坐公交车上的班。她们中途下了车,把莫莫送去幼儿园。从幼儿园到报社路途挺短,也就三五站的距离。搁在过去,卡卡肯定是扬手招辆的士。现在,她没这个魄力了。和秦生好的几个月里,外人肯定以为她斩获多多。事实上她什么都没要。订婚宴结婚宴都请了,就差出差回来办结婚证了。等结婚证一领,还用得着她主动伸手么?他的财产就是她的了,至少得几千万吧,还在乎那一时半点。所以卡卡不争,踏踏实实地等着。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成了一场空。
此时,秦生的负面新闻早已见诸报端,别的报纸在做,财报也在做,不仅做,而且还在搞系列报道。最新的当天报纸标题挺大,版式也挺大,但内容几乎没怎么更新,价值信息仍然是说“利用商业诈骗骗取某国企三千万资金,卷款潜逃中国警方正全力抓捕”。这类的新闻都是据说,无确凿考证,反正就是栽了。这男的栽了就意味着傍靠他的女人也跟着倒霉。所谓鸡犬升天,所谓殃及池鱼,反正一旦辉煌不再,他身边的人也跟着日暮图穷。
一进办公楼,王一芳就觉得气氛诡异,当班的几个男女门卫一个劲儿都往这边瞅,还指指点点的。王一芳为卡卡担心,打眼去看,卡卡神态倒是放松。进了编辑部的楼层,卡卡跨步在前,一脚就踏进了大办公区,面带微笑,见谁都哈喽哈喽打招呼,跟没事似的。经这么一次变故,卡卡过去在报社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待遇,肯定会有所变化。人本身就是势力动物,你风光的时候,巴结奉承无所不及;你吧唧摔落在地,就不是冷言冷语这么简单了,时逢霉运时被乱脚踩死都有可能。
第一天,同事嘴巴和态度上还有些忌讳,对卡卡,虽然没了之前的热烈,但终归是客气的,还略带敬畏的。但第二天,第三天,慢慢的态度就变了。应该说卡卡的肚子不争气。怀孕以来早孕反应一直很轻,不吐,嘴巴也不挑。不知怎么的,遇事后这些日子,就开始吐。特别是编辑部前不久刚布置进一批新的办公家具,有些隐隐约约的油漆味。一有油漆味飘过来,胃就发酸发冲,一路颠簸跑到洗手间,那个狂吐啊。卡卡在洗手间撕心裂肺的干呕声,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路强音波钻进办公区,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那叫一个振聋发聩啊!
一群人跑过来关心了:“哟,卡卡姐,反应这么厉害?”
“走就走呗,还给搞了这么一个历史遗留问题,这男人缺德不缺德啊?”
“是啊,卡卡,赶紧做了,肚子越大越危险。”
“哦对了,卡卡姐,你跟那个逃跑的家伙,领证没有啊?”
“还好,要真领了证,你的历史遗留问题那可更难对付了,指不定你银行的存款都得充公,首先给你冻结,一分钱都没得要……咳,我觉得你真可怜!”
这些话或明或暗,或讽刺或促狭,反正都没安什么好心,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参与的。
晚上,王一芳问卡卡要不要明天去医院把孩子做掉。卡卡没吭声。天知道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半夜里,王一芳起夜,没开灯,摸着黑去的。回来的时候,卡卡冷不丁一句话:“几点了?”让她吓了一大跳。
王一芳说:“3点了,你没睡着啊。”
卡卡说:“睡不着!”
王一芳说:“我怀莫莫那会儿,嗜睡得很,雷打不动。”
卡卡说:“一芳,你相不相信命。”
王一芳说:“有时信有时不信。”
卡卡说:“你说要是秦生打电话给我,要我跟他一起走,我去还是不去?”
王一芳说:“他跟你联系了?”
卡卡没回答,黑暗中她窸窸窣窣地从**爬起来,下床,径自走到王一芳这里,往被窝里钻。
王一芳迅速地把熟睡的莫莫小滚圆的身体往外欠欠,给卡卡腾空间。两个女人躺在一个被窝里,枕着同一个枕头。这种亲昵的场景一时令卡卡感慨万千:“一芳,对不起啊!”
王一芳呵呵笑道:“你还记得啊,我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