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官:“这有区别么?”
王一芳:“有区别。如果是独家的动态新闻,我会考虑去;如果是静态的大众新闻,我会先顾及孩子。”
面试官:“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工作了。”
王一芳:“那你让我怎么办?难道为了求得一份工作,我违心地说:把孩子丢在家里,死活不管,去工作么?”
面试官:“你完全可以求助你的先生帮忙或者为孩子找个保姆。”
王一芳:“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么多招聘里边,不下20个面试官问我这个问题,我告诉他们我家里有保姆,我还有公婆照顾家,我一点都不为家庭所累,我轻松着呢。可他们不知道我是骗他们的。”
面试官:“那你可以继续这么骗我。”
王一芳:“我不想了。我觉得您压根就没诚意来面试我,在您心里我压根就进不了财报。我没这个资格。”
面试官:“你觉得我没有诚信,那我叫你来干什么?”
王一芳:“这得问你自己。”
这几个月下来,有多少次面试官翻一下简历,瞧她一眼,问三个问题:多大了?三年没工作,为什么?你觉得你能胜任这份工作么?就算了事。她倒是希望能给她这么一次机会,让她接受一番“严刑拷问”。不怕问问题,就怕不问问题。现在机会来了,而且已经摆在她面前了,可却被她搞砸了。
打心底里,她是抱着继续被打击被刁难的心理准备去的,她已经做好了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迎接面试官来自正面侧面反面斜面横切面的打击与刁难。事实上,面试官这次没这么干,他今天的表现跟上次有巨大的反差,这就是王一芳判断失误的地方,最失误的是,人家改变了策略,而她却没来得及灵活应对,就干上了。结果证明,待人接物上她还欠历练。
面试都结束了,王一芳还感觉不真实,有些许恍惚之感,这是在面试么?怎么像反击战似的,角色也完全颠倒了,面试官的刁难全被她吸收发挥了。走之前面试官递给了王一芳一张名片。说三天内等通知。王一芳看了名片:财报编辑部主任,文永生。
出了财报大楼,王一芳就赶紧给小四打电话,说:“完了完了,我这下完了……”
小四说什么完了。王一芳就把刚才的面试说了一遍,王小四说:“文永生面试你的呀,这人我认识啊,我们公司潘总她老公,挺好的一个人。”
从会议室出来,经过编辑部办公大厅和走廊时,王一芳特意伸脑袋朝里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卡卡。给卡卡拨电话,也没人接。
其实,王一芳不知道,她能来参加复试,不是卡卡的功劳、而是上次,潘美凤跟她见了一面之后,当天晚上回家把她的事跟文永生讲了。潘美凤平常很少在家谈工作上的事。可王一芳这事她得讲讲。王一芳确实是生孩子的典型,在家里讲给文永生听一听好,别有事没事就吵吵着生孩子,这孩子是那么好生的吗,一个女人就因为生孩子给糟蹋成那样。
潘美凤和文永生俩人在一起好些年份了,潘美凤就是不愿意要孩子,为这事俩人没少斗嘴。那天晚上,饭桌上,潘美凤就讲了王一芳的事。潘美凤说:“今天和一女的吃饭,4年不见了,妈呀,变化真大,简直判若两人,都不敢认了,王一芳,有印象不?就是当年写新闻调查超棒的那位。”
文永生说:“名字有些熟悉,怎么,变漂亮了?”
潘美凤说:“哪儿呀,变丑了!”
文永生说:“怎么回事?”
潘美凤说:“生孩子生的呗。老了有5岁,整个一家庭妇女。本来想让她加盟我们公司呢,现在有些犹豫了,她这形象能行吗?几年没工作了,冷不丁跑出来,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抢饭碗,你说悲哀不悲哀?!有没有人要还不一定呢!”
潘美凤这一通详解,文永生想起来王一芳是谁了。不是上次面试的那个戴副墨镜扣顶帽子的那个女的吗?当时他无意识地在这个名字上停了那么一会儿,简单问了几句,再看了看年龄就翻过去了。记者这一行,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20岁的小年轻层出不穷,30岁就显老了,况且还是一个女人,已婚已育,顾家顾孩子,这样的人想在工作上下太大力气都难。
复试王一芳的事,当天就被潘美凤知道了,这是文永生始料未及的。像往常一样,文永生下班后顺便拐道去了一趟菜市场,回到家正准备做菜。潘美凤就前后脚进来了,冷着一张脸。
文永生觉得不妙,讨好说:“老婆歇着,晚上做红烧肉给你吃啊。”潘美凤没搭话,转身进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两眼泪汪汪的:“文永生,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婆啊?你这是对老婆做的事么?”
“我又做错什么了?”文永生挺无辜。
潘美凤哭得稀里哗啦:“你把王一芳招进你们单位,真够行的啊你。”
“谁告诉你的?”这么快她就知道了。
潘美凤避重就轻:“谁告诉我的重要么,你这么横插一腿,明摆着要和我抢人么,我知道你就是想打击我,打击我的工作热情,工作成果,够卑鄙!”
文永生暂时没词了。潘美凤真不简单,自己在报社放个屁她都知道。关键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文永生觉着得跟她说明白:“你敢保证,我不横插这一腿的话,王一芳就能去你公司?”
潘美凤说:“你以为她多炙手可热啊,工作都找三个月了,上不上下不下的。”
文永生:“是啊,为一个家庭妇女至于我们俩在这里吵来吵去么。其实也不是复试,我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你说的那么惨。”
潘美凤:“没骗我?”
文永生说:“骗你是小狗。”
文永生还真没骗潘美凤,叫王一芳来,就是想看看王一芳的“大变化”到底变在哪里。真就像潘美凤说的那样,女人生个孩子就报废了?所以,这次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复试。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编辑部的张浅浅怀孕了,因为之前经历过好几次自然流产了,这次一怀上就不敢动了,要请假保胎。张浅浅的老公是财报社的社长,一早就跟文永生下了命令,得把张浅浅的位子给留着。就得找个人把张浅浅的位子先给撑着,等将来张浅浅回来上班,再腾地方。这事说起来也不算个事。社会招聘的那些人随便拉一个填坑不就得了。但问题是社会招聘来的那些都是新生代的马路牙子,让他们一下子顶替张浅浅这样的主力军从目前来看,不可能。再说了现在的80后多现实啊,谁愿意干一份临时性的工作。
想来想去,也就王一芳这样的,这也是文永生叫王一芳过来谈的一个主要原因。可她愿意么?估计也够呛。文永生觉得暂时不能跟王一芳实话实说。文永生:“生过孩子的基本上都报废了,这话不是你说的吗?那你干吗还跟我争。”
潘美凤:“我想使用廉价劳动力,行了吧?”
文永生:“你真想坑蒙拐骗啊?是不是干公关的人和做了总经理的人都这样啊?”
潘美凤:“干公关的怎么了,做总经理又怎么了?至少比你有前途。一个编辑部主任,从我认识你就开始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