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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教育

丈母娘老丈人这一住下来，就不提走了。陈浩明天天生活在丈母娘老丈人眼皮子底下，心里挺怵。尤其是老丈人，一天到晚脸拉得老长，跟谁欠他多少钱似的。上次批斗会，老家伙不提一字，临末了来一句：到此为止。真到此为止就好了，可陈浩明老觉得“止不了”呢，他们不走，心口的那块石头就一直悬着。

丈母娘碎嘴，总爱在王一芳跟前东家长西家短，拉的无怪乎：一是谁嫁了个有钱的老公；二是谁家找了个疼人的老公。说的王一芳心情烦躁。能不烦躁么？像她这样心比天高的人，处处想着拔尖，能容得下别人比她好？陈浩明不知道丈母娘如此这般的“心理误导”有什么目的，反正他不舒服。丈母娘在的那些天，王一芳像董存瑞似的，浑身装满了碉堡，脾气一点就着，那种感觉糟糕透了。

这些陈浩明都忍了。不仅忍了，他还打算把自己朝“一个女婿半个儿”的目标发展，尽可能表现得像个儿子似的，张口闭口爸妈地叫着，十二分的亲热和自然。为了伺候到位，人家还请了3天假，跟单位借了一辆车，带二老到市区的名胜景点看了看。想着3天假用完，老头子老太太差不多就该拍屁股走人了。

逛世界之窗，老太太嫌票贵，说这深圳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连仿冒的景儿都要一百多。逛完了景，找地方吃饭。找一家，老太太嫌贵；找另一家，老太太嫌贵。反正没一家让老太太满意的。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在“吉野家”凑合着吃了三份牛肉面。结果都没吃饱，回来老太太就把这事跟女儿讲了，说没见过这么浪费钱的，大芳女婿那么有钱，还知道省呢。

这些话被陈浩明在门口给听到了，真他妈地窝火：随便吃吧，说抠门小气；隆重点吧，又说浪费。反正看不顺眼，怎么着都不如意。第三天，陈浩明多了个心眼，没走远，带着他们在莲花山四处转转，到了饭点，直接打道回府。

饭后，老爷子老太太撑不住都进屋睡觉去了，陈浩明一身轻松地出了门。到停车场把车子打着火，开了空调，躺里面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醒来，就想着去银行把全年的房租费给交了。从银行出来，又去了幼儿园，给儿子交了学费和赞助费。这几笔加起来，总共花了5万多。

孩奴的共有特征之一，是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比较深谋远虑。什么教育基金、学位房、公立幼儿园、小学、中学，都给铺设打点好了，就希望孩子能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下去。

陈浩明和王一芳，为了能让莫莫挤进公立幼儿园，就采取了深谋远虑的战略，做了相当详密的规划和部署，莫莫不到一岁，就给儿子报读了这家幼儿园办的亲子班，一个月去不了几次，费用贵得吓死人，坚持完了又报读了小小班。就这么坚持折腾了一年半，儿子还真地升进了公立幼儿园。

幼儿园的赞助费本来可以不交，但他们家特殊，孩子不是深户，陈浩明虽然在政府机关做事，却不属公务员编制。就为这些个先天不足的“条件”，入园的时候幼儿园使了个绊子，他们两口子给园长、老师送了现金礼，又答应交一部分赞助费，才把这绊子跳过去。

你说这公立幼儿园和私立幼儿园有区别吗？陈浩明眼粗，看不出来，但要是让王一芳说，能说出一万个不同来。

什么别看公立幼儿园这几万那几万的，但学费低，每月才1000块多一点，附近的私立幼儿园没有2000能进去？公立幼儿园老师素质好，素质好的老师教出来的孩子素质也坏不到哪里去，王一芳为此能举出好几个眼见为实的例子来说服你。另外，公立幼儿园的伙食好，一日多餐，孩子进去不用担心饿肚子，总之软的、硬的，看哪里都好。

交完了这些，银行卡基本上就清零了。陈浩明挺沮丧。但房子得住吧，孩子幼儿园得上吧，所以这些又是必须的花费。这一年中，也就这几笔大的花销了。这样想着，陈浩明又有些释然。

办完交费手续之后，陈浩明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领儿子回家。陈老娘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如果不是老娘的这个电话，陈浩明会把这一天当做生命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天，随意给翻过去，不留痕迹。

陈老娘开门见山要儿子拿3万块钱，说是五六年前陈老爹在世的旧账，陈浩明问什么时候要，老太太说越快越好。

3万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当年老爹被查出血癌，陈浩明刚参加工作，为凑手术费，背了一屁股的债，陈小南读大学他都没钱供。这两年光应付房租和儿子的吃喝拉撒以及家庭生活开支，基本上没存住钱。王一芳倒是有些私房钱，但那是她利用带孩子的间隙一个字一个字码出来的稿费。当初陈浩明想将这笔钱归到家里的银行账上，遭到王一芳坚决反对。为了防止陈浩明私自挪用，还特意存了死期。

当然这些话跟老妈不能说。儿子没钱，老太太打死也不信。没钱你能几万几万地花钱送孩子进幼儿园？没钱你能住每个月3000多块房租的大房子？没钱你天天在外面吃鸡鸭鱼肉、飞禽走兽？农村老太太觉得，能过这么奢侈生活的前提肯定是有钱。

儿子也没去看，陈浩明就从幼儿园回来了，回来的路上经过景田酒店特意拐进去一趟。到家的时候，王一芳正和她爸妈聊天，很开心的样子。看到老婆开心，陈浩明也开心，难得王一芳开心这么一次。

陈浩明就把晚上出去吃饭的提议给说出来了，说得有些趋炎附势，有些巴结奉承。他说：“爸妈，我和一芳多少年没陪你们过中秋节，今年难得一次团圆，咱们晚上出去吃。”

赵子荣说：“把饭桌搬阳台上边吃饭边赏月多好的事，干吗到外面吃啊，不去！”

王一芳接话：“妈，那可不行，得出去吃，吃完了回来不耽误看月亮。”

这几天光顾着忙自己的事了，也没陪爹妈，今年这次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是得隆重，不能含糊。王一芳和陈浩明的坚持，终于促成了一顿团圆饭。叫上王小四，也没开车，一家老小浩浩****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