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航又想起那一幕,太阳穴钝痛。
他爬出车里,抬头呼救,眼前的这个人在撞坏了的护栏边低头张望了一眼,仓皇离开了。
“你,见死不救。”路一航一字一顿道。
男人终于下定决心扣动了扳机:“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
青晶石般流光溢彩的权戒一闪,手中的花从中间断裂,子弹炸膛,贱得男人满脸是血。
“今天,也没有人救你。”随着路一航的诅咒,房间的角角落落涌现出无数的蛇与蜘蛛,虎视眈眈地望着黑暗中新鲜的人体。
路一航静静地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背后是来自地狱的尖叫。
不久以后,房间里传来窗户碎裂声,男人的尖叫声远了。
路一航闭上眼睛,淌下两行眼泪。
他报完了仇,一切都该结束了,他也是该下地狱的人……“路一航!”走廊尽头传来少年尚青涩的声音。
安期艰难地绕开障碍物,走到他面前。
“路老师,你说小时候出车祸得过脑震**,很多重要的事情都记不得了。那现在呢?现在记起来了么?”安期仰着头问他。
“对,”安期用力点点头,“真相。”
路一航按住了太阳穴,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下雨的傍晚。
刺目的远光灯。
狂响的喇叭。
车身颠倒,天旋地转。
透过车窗,肇事车牌XS90831这串数字深深印入脑海。
然后一双手,将他温柔地拥入了怀中。
在那急速的下落中,哥哥拽住了他,抱紧了他,保护了他。
以至于在最后,他还有力气爬出着火的废墟。
其实他一个人根本爬不出来,是头破血流的哥哥在背后用力推着他:“走啊!”
他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抬头想要叫人,但那人仓皇地离去了。
他回头想扛起车,把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拉出来,可是油箱开始起火。
“走!”哥哥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他流着泪跌坐在地上。
车子很快就爆炸了。
在火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哥哥望着自己的、满是血污的眼睛,弯了弯,竟笑了。
和平常一样的,很温柔很温柔的微笑。
他就是那样一个不紧不慢、待人和善的人啊。
于是,在很多年以后,芙川路锦明酒店17楼的走廊里,路一航想起了被自己遗忘了的,哥哥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最重要的那一句——
“没关系。”
哥哥无声地比着这样的口型,被火光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