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谁是凶手,他不想我们找到他。”尼禄喃喃,“他在保护凶手!”
3
那些我没有说出口的话龙浮驱车赶回法医厅的时候,法医已经不在了。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白子非坐在尸检台上,默默凝视着他。宽大的白色遮布下,Y字形尸检缝合线正在飞速地愈合。戴着耶梦加德之戒的手上,捏着一只千纸鹤。
他长大了,有十年了吧,眉目依稀是当年的模样,不过看上去不再像个童话中的王子。
他应该经历了很多事,遇见了很多人。
龙浮和他对视了几秒钟,然后抬步,走上了法医厅的楼梯,推开了尸检室的门。
门缓缓开启,里面却不是冰冷的尸检台。费舍庄园的书房中,白子非躲在阳光照不见的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哭泣。
他有一部分损坏了,永远都修不好了。
他虽然胆小怯懦,却天性乐观开朗。因为在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庄园外还生活着很多人,他们不是炼金术士,住很小的房子,吃吞拿鱼套餐,用微波炉加热,看电视机里的新闻。他们善良又正直,愿意接纳不明来路的他。
就像龙浮那样。
他不想让龙浮知道他生活在炼金世界里,炼金术对他来说太遥远了,更何况于炼金术士来说,他都是个怪物。
他用力制造着“我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大少爷”这样的假象,希望可以用这种体面的方式告诉他:我们不是一类人。然后让他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但是他失败了。
他所有不堪的秘密都被龙浮发现了,他是一个囚徒,被关押在锦衣玉食的监牢里。所有的伤痛在他身上留不下半点痕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也为所有人所嫉恨。
此时此刻,龙浮正在门外凝视着他。
他再也不会越过那扇门,走到他身边了。
“可以把他赶走么。”白子非温顺地对克劳狄乌斯先生说道。他现在总是用这种口吻与他说话,克劳狄乌斯先生很满意。
“你还惦记着那个小鬼?怎么,他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么?”
“我已经不需要他了。”白子非低下了头。
“说得也是。把他放在身边非常危险。毕竟因为你的缘故,他失去了自由,听觉,以及声音。人类是容易记仇的生物,我总是担心他会对你进行报复。”克劳狄乌斯先生表现得非常担忧。
“报复……”白子非重复着这两个字,平静如死水的眼睛里起了汹涌的波澜。
对啊,他理应是恨我的。
然而他很快又变成了那个听话的小少爷:“那就尽早让他离开吧。离开之前用治愈术将他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可以么?”
“这要看他的表现。”克劳狄乌斯笑得高妙。
白子非点点头,起身离去:“我要去学钢琴了。”
“记得留门,接下来我有贵客要见。”
白子非来到走廊上的时候,正巧碰上迎面走来的龙浮。龙浮撞见他的目光,别扭地挪开了目光。
虽然千万遍告诉自己,不要为人类短暂的感情再伤心了,但鬼使神差的,白子非还是将口袋里的千纸鹤遗落在他身后。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溜上了大床,叠好另一只千纸鹤,将它放在面前。
不一会儿,千纸鹤开始说话了。这是他背着克劳狄乌斯先生偷偷学会的传印书,技艺尚不成熟,因此书房里的话传得断断续续:“是时候测试彻底的死亡将带来的影响。总是不痛不痒地在他身上制造伤痕,是无谓的……要找一个他亲近的人去做这件事,我想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唔,可以考虑修复听觉和喉咙,这是一桩好买卖,没有人会拒绝……”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白子非玩弄着手上的千纸鹤。
“如果说怀疑的话,大概是从第四次死亡开始,那只八音盒带来的幻术。里面有一个场景,是你和克劳狄乌斯先生在书房里坐着说话。那个场景里,是没有我的,我就想,一个我不曾参与的事件,我怎么会留下记忆?然后我就发觉这记忆也许是你的。那些记忆里,有你没有说出口的话。”
“有一些的确是我分享的记忆。”白子非浅淡地笑着,“但更多时候我只做了引导。”
“我的确想起了很多。我把你彻彻底底忘了,而我甚至不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龙浮插着裤袋,挨在他身近坐下,笑得像是做错了事的大男孩。
“不清楚么?”白子非笑起来,握住了他的手,“那看看我们的最后吧。”
在他们双手交握的一刹那,整个尸检室变成了一片火海。费舍庄园的卧室在燃烧,暴雨和疾风拍打着窗框,雷声震耳欲聋。所有人都在尖叫,没有人顾及得到这个小小的角落,只有龙浮静静地陪伴在白子非身边,凝视着他逐渐失去光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