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爪刺入了她的皮肤,尖齿吞噬着她的血肉,好多双手揪着她的头发往浑浊的水里按。
疼痛、鲜血、窒息、含混的声音……皇甫突然又回到了那一天。
听见他们嘻嘻哈哈笑着说:“可恶的城里人!可恶的城里人……”
小海坐在屋顶上,抱着膝盖,面对着晒了一地的咸鱼。
夜凉如水,他能够看到对面那幢三层楼的洁白小洋房。刷着白漆的露台上开满了时令的鲜花,看上去像是精致的糕点一样清新可爱。
跟她一样。
透过窗口的黄色灯光,他看到高个子的男人在气愤地走来走去,打包东西。他知道那是刘先生,皇甫曦儿的家庭教师,一个趾高气扬看不起人的家伙。他老早就想狠狠让他丢脸、让他难堪了。
他也的确做到了。
今天下午,刘先生来海边把皇甫曦儿抱回去的时候,脸色是有够黑的。
但是他一点也不高兴。
皇甫曦儿不动,不说话,嘴唇泛白,有着精致花边的白色丝袜被扯成了长条,看上去脏兮兮又湿漉漉,难看极了。
然而她依旧不是他见过的那些海边丫头。
终究不是。
晚上刘先生来告状,他吃了爹妈几个耳光,没有和往常一样为自己辩解,只是问:“曦儿怎么样了?”
吃了更多的耳光。
刘先生淡漠地看着他,他咬牙切齿迎着他高人一等的目光,虽然依旧愤怒,但隐忍又祈求。
“曦儿她还好么?”他再次问。
“大小姐明天就会回城接受治疗。”刘先生无视了他,转而对他的父母说,“老爷开恩,不与你们计较医药费与精神损失费。不过恕我直言,你们这群渔夫,心也真够黑的,对一个孩子下手。我们一走,海滩就是你们的了,吃着这海里的东西,可别生些恶病。”
小海回忆着他的话,看着天上的月亮。夜深了,他却越来越浮躁,他需要做些什么,他一定要做些什么——
因为他当时什么都没做。
而她就要走了,明天。
所以他现在,心像是被火烧着一样疼痛而急迫。
小海溜下了屋顶,敲开了小山、水生、阿金家的家门:“跟我走一趟。去硖石湾后的驳船上。”
“做什么?”
“取一条项链。”
然后呢?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空虚的躯体被遗落太久的情感迅速填满,疼痛到快要炸裂。炼化阵中的人鱼回忆起,这样的疼痛他曾经也经历过一次。只不过那次是……为了一串项链。
他们四个拿着三叉戟,在阴暗的底舱,在尽是鲜血与海风的夜里,打捞出一串项链。
甲板上传来沉重的脚步,戴着戒指的异邦男人出现在木梯口。
他紧紧攥着项链,不服输地想要连他一同打倒,就像打倒那些半人半鱼的怪物。
天快要亮了,他再不回去,曦儿就走了。
只要打倒他就可以了……木梯上,濒死的人鱼眼角滑落一滴眼泪。
然而他输了。
他们被看不见的力量制服,记忆被抽离,双腿变成了鱼尾……鱼尾?
海朦朦胧胧睁开了濡湿的双眼,盯着自己的下半身。
那绵软、修长的两条东西,正是被人类引以为傲地称为“腿”的东西……皇甫曦儿坐在车里。
保镖把行李一件件放上后备箱。
刘先生坐在她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群下等人,不会再伤害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