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一夫说,这可有本质区别,我可是用情把你掳来的。
雅说,你不怕我会带一只小水猴子回去?
庄一夫笑道,放心吧,时间和政策都不允许,我们不是还有许多预防措施么?再说,要真那样,你不怕斧子砍?
雅说,怕什么,要砍就跳到沅水里去。
雅说着就站起来,作跳跃状。
庄一夫连忙抱住雅。
雅身上的温馨气息与沅水蒸发的水气羼杂在一起,令庄一夫有微醺之感。
这是一条短途客船,不大,就一层,非常简陋,连椅子也没有,舱里仅摆着几十条长凳,地上散落着一些果皮纸屑。庄一夫挑了个临窗的座位,又掏出手帕垫在凳子上,这才招呼雅坐下。
雅从舷窗里伸出手去,想摸江中的水,但手不够长,便把一条腿也翘起来了。庄一夫赶紧将她的裙子扯下来盖住膝盖。
乘客慢慢地多起来,背背篓的,挑箩筐的,提花布袋的,抱小孩的,眼见得就将不大的一条船塞满了,他们用当地土话交流着各自的见闻与各类商品的价钱,气氛热烈。
雅听不懂,问他们说的哪里话,庄一夫告诉她是沅陵话,过去的行政区划,这儿已属湘西地界,所以沅陵话又与湘西话有许多相似之处。
正说着,客船启动机器了,船体微微地震颤着,庄一夫看到他们的话语水一样震出细密的波纹,耳膜同时也有些痒痒的感觉。
船响了好一阵,却不见启锚。雅说,怎么还不开船呢?
庄一夫透过舷窗盯着趸船上的入口处,说在等一个人。
雅问,什么人?
庄一夫说,我认识的那个人。那个人要从对河过来。瞧,他来了。
一个穿白色T恤衫的小伙子从趸船上一个箭步跃上客船,低头钻进舱来。
庄一夫起身挥手,东,到这儿来!
东两眼放光,侧身挤过来:哎呀,庄作家,没想到会遇到你。
庄一夫说,无巧不成书嘛!屁股挪一挪,让出个座位给东,又指指雅,介绍道,这位是我的……
你的那个嘛,知道知道。东热情洋溢,与雅握手之后,自我介绍说,我叫东,水电八局的工人,烧电焊的。
雅瞟东胸前一眼,掩口一笑。
庄一夫这才发现东胸前的衫子上印着两片红唇一颗心,还有一行狂草的字:爱你不商量。
庄一夫尖起指头戳戳东的胸脯,东,不商量可不行哟!
东说,作家应该比我懂呵,本来嘛,商量不是爱,爱你不商量。
庄一夫说,看来今天你的行动也是没商量的喽?
东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庄一夫说,你的事我不清楚谁清楚?你只和我们同一段路,你要在洞庭溪上岸……今天可能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不过东,听我一句话,凡事还是小心为好。
东说,我会小心的。
船忽然鸣了一声笛,突突突地响着离开了码头,缓缓向上游驶去。平静的水面被船首犁开,船舷两侧掀起两道长长的水波。
雅趴在窗口,忽然回头说,不是说湘水长,澧水短,沅水急,资水险吗?怎么沅水一点也不急呢?
东解释道,船在潭面上行呢,沅水最大的特点就是滩多落差大,等到了青浪滩,你就晓得水有多急了的,简直就跟竹筒倒油一样。
雅哦一声,点头。
夹坐在当中的庄一夫觉出自己有点多余,于是扭动扭动身子,准备跟他俩谈谈沈从文。但雅又回头欣赏窗外景致去了,东也把腮搁在了手掌里,肘子撑在膝盖上,开始了沉思。庄一夫只好作罢。
两岸山峰峭立,把河道挤成狭窄的一条,岸边公路上,散装水泥罐车在奔驰。江边出现了呲牙咧齿的褐色礁石,礁石上栖息着没精打采的鸬鹚。
东越过庄一夫,拉了拉雅的裙袖,雅便回过头来。庄一夫颇为不快,皱起眉头。
东说,雅,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雅大方地说,可以。
东很认真地说,是不是金钱对你们女人有特别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