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奇中文网

看奇中文网>胎心异常 > 锁(第2页)

锁(第2页)

男人催着我,我让他站在我身后。这是最普通的碰锁,很好开,虽然在里面反锁了,可我只需要两秒钟就可以打开。而打开里面的插销连一秒钟都用不了。我摸出根本用不着的几样工具,摆在地下,不时拣起一种,煞有介事地鼓捣,其实锁早就打开了,我用咳嗽声掩饰了那声弹响。大约两分钟后,我闪在一边,告诉他可以进去了,然后弯腰收拾工具。男人冲进去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这时,一股之前从未闻过的气味钻进我的鼻子。随后,我就听见男人呼喊一个名字——“倩倩——倩倩——”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嚎啕。男人像匹老马那样仰着脖子嘶鸣,他捶着床,那床的回应与我的床相同,犹如有个人藏在床垫里,弹响自己的肋骨。

我终于压抑不住好奇心,进了屋。在门口时,我已经猜出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刚才钻入我鼻子的味道,是死亡。一个少女身上,发出的腐鼠般的味道。

可我得找他要钱。我可以等那匹老泪纵横的马平息下来。

那个叫倩倩的女孩仰面躺在**。她的眼睁着,我看到她的眼窝正在塌陷下去,两个干瘪挛缩的眼球即将掉入头颅里。她嘴微张,唇上落满了灰,覆盖了口红的鲜艳。牙齿在晦暗的房间里闪着光,这是看上去唯一使她像活人的部位。

她嘴唇微启的样子,像是等待着、迎合着某个人的吻。

我站立之处的头顶上,是一根晾衣绳,一条印着麦兜的小巧**撑在蓝色衣架上。麦兜粉嘟嘟的,眯着眼笑。我嗅到了残存的香气,但转瞬即逝,腐败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我走出房间。离开时,中年男人趴在女儿身上,揪着自己的头发。

我背对门口,呼出刚才吸入的气味,走上去,深吸一口人世的空气。

许久,男人出现在我身边。“我闺女死了,我都不知道她死了多久……”他说。他的话像是从深井里发出来的声音。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摸出钱给了我。我没请他在客户满意度调查表上打钩。这张表上有三个选项:1,满意;2,非常满意;3,不满意。“不满意”后面还有一条线,供客户填上不满意的理由。

我走了。路上,我忘了买烤红薯。一进屋,我就打开电视,屏幕上,活人演着死了二百多年的人,活人替已成骸骨的皇上喝着妃子亲手熬的冰糖雪梨羹,另一个活人替死去的太监跪着。太监只有在死后才能还原成男儿身,谁死后那话儿都将腐烂,都将不复存在,割了的与没割的,在成为骷髅后结局并无不同。

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想着那个叫倩倩的死者。她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或者是死于一种突发的疾病,也许会有答案,可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的脑袋里此时还回响着那个男人的话。

“……我都不知道她死了多久……”

这之后,我继续干着我的工作,开启一道道门锁。我收集着客户们的表情,他们被家隔离在外后的焦躁,和重新被家接纳的喜悦大同小异。

我再也没见过死人,可我的感觉却在说: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悄无声息地死,锁和门不动声色地隐瞒着一起起死亡,直到被腐臭的气味揭露。

有一天我回到地下室,在头脑空白状态下把锁芯取下。我坐在**,看着那个圆孔,那个现在已经可以沟通活人世界的洞。

可后来,我又把它装上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我的电视坏了,只能出声,没了图像。我再也没打开过它,我读那些我买来的书。它们渐渐占据了我的半张床,我容忍了它们对我空间的侵略,我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安置它们,放在地上会潮的,那可都是书啊,虽然是论斤买来的。

某天,我读到了一个叫小仲马的人写的书,一个活着的公子哥,把他钟爱的妓女从坟里刨出来——

读到这儿,我合上书,闭上眼,那个如我一样躺在地下室的尸体,此刻躺在我的脑袋里。她微启的嘴唇,蒙上了灰,像是等一个人来吻她,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死。

春天来了,枯枝开始饱满,嫩芽如粉刺一样钻出,我再也压不住它。每当休息时,我就在这个城市的居民区游**。我打开一扇扇门,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抽一支户主人的烟,有时还喝上一杯。我喝不惯那些叫不上名来的洋酒,我更喜欢冰箱里的听啤。有时我会洗个澡,在别人的浴盆里躺着抽烟。洗完澡,我就光着身子穿梭在各个房间,躺在软乎乎的****,用他们的卫生纸擦拭干净,然后瞧着马桶里的涡流把我的子孙带走。

我忍着,不带走任何东西。除了垃圾袋。下楼时,我把垃圾袋扔在单元门口的桶里,我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自己就住在这儿。

我还冲保安微笑,像个真正的业主那样微笑。这里的人我都熟识,有些甚至算得上知交,我知道与我擦肩而过的男人的安全套型号,正在遛狗女人喜欢用脱毛剂而不是剃须刀,以及那个正在追着皮球疯跑的胖小孩把没分数糟糕的考卷藏在哪儿。

我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秘密。

我很高兴自己光顾过的房子里,主人们都活着。

某个午夜,我的手机响。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接了,我听出了老板的声音。我从来没存过他的电话,他是我的老板不假,可他跟我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声音低哑,像是怕吵醒旁边的什么人。口吻是命令式的,但他用了“请”字。我穿衣拎包,关门时发现我的门锁锁芯消失了,那个圆洞再次出现。是我干的,但我忘了什么时候又把它卸了下来。我掩上门,跑上楼梯,走出院门。老板的车如巨兽般伏卧在门口。

我上了车,车疾速向目的地驶去。老板简短地交待了让我做的事,他的话像是一根事先被精心砍削过的树枝。

车停在郊外的一座独栋别墅。我沉默着跟着老板的脚步,来到门前,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那一刻我有些恍惚,我奇怪他既然有钥匙还叫我来干什么。可我随他上楼之后就知道了,还有一扇门需要我打开。

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