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杰正闭着眼睛,仿佛在思考事情。他脸上的肌肉却偶尔跳动一下,再加上明显隆起的咀嚼肌,显示了他内心的愤怒又重新燃起。
作案的意义
华生问赵乾,同时也是说给曲杰听:“那老头不是已经判过刑了吗?又是肺癌晚期,为什么还要杀他?难道他有作假脱狱的事情?”
赵乾一耸肩,解释道:“他还没有那个本事。病是真的,杀人之前就患有肺气肿,在监狱里查出的肺癌。只是他做的事情实在是可恨……”
华生顺口接道:“可他都要死了……”
曲杰猛然睁开眼睛:“他的命没有价值,要不要死又有什么关系?他有没有认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才是关键。况且还有那么多丑陋罪恶的灵魂行走在这世间,杀了这个垃圾,也可以警告那些潜在的垃圾收敛一点,少作恶!我就算不杀他,你觉得他会有愧疚吗?他会因为要病死了,就认识到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浑蛋吗?赵乾,你告诉他,这老东西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做了什么!”
赵乾说:“这老头一出来,就去了区医院,要求住院治疗,赖在医院不走。那孩子的爸爸看到他,差点冲上去杀了他。要不是人多拦住了,还报了警,恐怕还得拖累了那人。老头现在每天都去医院待着,蹭病号饭吃,警察也管不了,医院领导给那孩子的爸爸放了假,不敢让他们见面。”
赵乾说到这儿,曲杰已经不耐烦地站起了身,俯下身来凝视着华生的眼睛,问他:“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华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有一瞬间因为愤怒的确是犹豫了,他很想回答“该杀”!但他很害怕自己的这种恍惚,只好推到另外一个问题:“可是,董事长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我们能怎么办?”
曲杰也因为这句话眼睛里一下子失去了光彩。他叹了口气,站直了身体,沉默良久方道:“我知道爷爷的意思,他就算知道了我做的事情也无所谓,因为他其实不太关心我杀不杀这些垃圾,只关心我能不能继承这么大一个产业。可是,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的感受,从小就没有拿我当一个人来看待。训练、批评、教育、责罚,循环再循环,永远没有认可,永远没有表扬。我最多就是一台机器,如果像曲思那样每天伪装成积极干练的样子去干活儿,他就会满意了。”语气中透尽了无奈。
曲杰忽然转头问赵乾:“赵乾,你说呢?如果刚猛体育就此关门大吉,他们的投资我不要了,这桩生意我也不做了,你能接受吗?”
赵乾没有丝毫犹豫:“少爷,我没问题,一切都听您的!”
曲杰下了决心,重重一跺脚:“好!那就去他的融资吧!福叔那边都准备好了,没有问题。小九儿,带上我的东西。华生,我们一起去。”
华生站起身,迟疑道:“但是,到时董事长那边问责的,恐怕不仅仅是刚猛体育一家的事情……”
曲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中闪动着火焰:“没关系,老爷子那边,我将来再想办法搞定吧。”
赵乾驾车,最终停在亿通集团开设在益阳区的商场里。为了躲避监控,小九儿去厕所换上了一套中学校服,出来后头顶着一丛乱蓬蓬的男生款假发,在唇上贴了并不精致的胡须,一转眼变成了刚进青春期的小男生模样。华生和曲杰也分别在不同层的厕所里换上了不起眼的衣服。
衣服换好后,曲杰和华生留在商场里喝咖啡,赵乾和小九儿先后借着人流走出商场。小九儿骑了一辆自行车,自己先行走开。赵乾拦了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开到鲜果园酒店。曲杰和华生则先是往反方向步行了10分钟,随后也打了一辆车,稍晚到了鲜果园酒店。
鲜果园酒店的背后,就是区医院急救中心的停车场。曲杰带着华生从酒店的后门悄悄溜入停车场,来到一辆急救车后厢,用力拍了拍厢门,开门的正是赵乾。他已经换好了急救中心的工作服。曲杰和华生二人赶忙上车,也换好衣服,戴好橡胶手套和口罩,赵乾则去了驾驶位。华生和曲杰两人在后厢中等待,曲杰问他:“刚刚跟你说的,都记住了?紧张吗?”
华生强行笑了笑,那笑容根本就不必伪装。他声音有点发颤,说道:“嗯,其实我特别紧张。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我想好了,一会儿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确定我能做得到就好。”
曲杰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淡淡说道:“有过这一次,后面你就会爱上这种感觉。”
三人在车上等了约莫20分钟,曲杰看了看表,舒一口气道:“时间差不多了。”
果然,赵乾在前面发动了车辆,这辆车竟然堂而皇之地从急救中心开出门了。
出门一右转就是区医院的大门,赵乾先是把车停在路边,似乎在等待什么。华生想问,见曲杰闭着眼睛,便犹豫要不要开口。曲杰自言自语道:“看来出了点小意外,我们的计划没错,是他们比平时晚了。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去绕圈肯定来不及了。我们安心等着吧,急也没用。”
不一会儿,华生感觉到车开始缓慢前行,他问曲杰道:“车动了,应该是公交车来了?”
曲杰抿着嘴唇一笑,点点头没作声,只竖起大拇指。
华生又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九儿不在你身边跟着,赵乾又在前面开车。”
曲杰翻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微微一笑,很轻松地答道:“福坤说你不敢也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我相信他,其实,我更相信你。”
车厢里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车辆猛地向前蹿出,又是一个拐弯急停,差点把华生和曲杰甩出了座位。曲杰一拍华生肩膀,吩咐道:“跟我拿着担架下车,快!”
两个人迅速进入勤务状态,手持担架冲出车厢。一见阳光,华生立刻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打扮成中学生模样的小九儿两只手拉拖着一个干瘦的老头衣领,正在从公交车上往下拖拽。老头身上的数处出血点还在往外涌着鲜血,口中干涩的声音大喊:“救命!有人杀人!”
小九儿一见急救车上下来了人,撒腿就跑,飞快地隐没在小巷的尽头。曲杰带着华生立刻奔到公交门口,把老头的身体往担架上一扔,抬起并快速往急救车上跑。车上的乘客则都离得远远的,受到了惊吓的样子。有大胆的朝窗外喊:“那个学生杀人了,别让他跑了!”还有的嘀咕:“这么快急救车就来了,动作真迅速。”
直到急救车快速驶离现场,公交车也没有再动,车上的人们还处在慌乱之中,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急救车拐了几个弯之后停下,后厢门打开,竟然是小九儿上车了。她的假发和胡须早已不见,不知在哪里脱去了校服上衣,又用一袭长裙遮住了校裤。华生透过车窗向车外细看周围,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急救中心。小九儿见担架上躺着的老头,便莞尔一笑,对曲杰说:“一共17刀,跟原版的一样。一开始拽这老头他还不配合,一刀下去之后,就松了劲儿。位置是在摄像头底下,肯定能拍到。”
曲杰瞥了一眼那个满身是血的老头,嘴角现出一丝狞笑,道:“接下来就看福坤的了。”
那人躺在地上正在呻吟,听两人对话这才意外地睁开眼睛,看到小九儿的样子,一瞬间有点蒙,再仔细一看她那双眼睛,才意识到了什么,满脸的恐惧一瞬间被激发出来,扯着嗓子就准备要叫出声来。不过,曲杰的手法更快,在他发出声音之前一下捏住颈部两侧,老头没几秒便昏了过去。这个手法让华生记起了那个虐待养子的记者,他是不是就死在这样的手法之下?如此轻松,如此不着痕迹。
华生下意识地想去摸兜里的手机。这次没有人收他的手机,甚至没有人检查他的装束。单是让他一个人一直陪在曲杰身边的安排,就已经足够让华生感到意外了。现在后车厢里只有他们三个,还有地上躺着那个满身是血的家伙,华生动了念头,考虑是不是要找时机拍摄录像或者照片。也许,暗中录音就可以起到证据效力了?不过,现在他还不知道曲杰后面安排了什么样的计划和步骤。直到目前,曲杰和赵乾也只是跟他讲了急救车这一个模块。很明显,现在这样并不是曲杰计划中最后的结果,还不值得涉险开始采集证据。
工整的复刻
华生在说服自己,这个理由是适当的。心里惴惴不安。
华生看着那人遍布全身的伤口问道:“这家伙挨了这么多刀,不会失血过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