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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谁似我醉扬州(第2页)

这几个月苏轼心里始终有个疑问,又没处打听,陈季常消息灵通,正好问他:“我隐约听说朝廷在灵州吃了败仗?”

陈季常点点头:“环庆、泾原两路人马,十几万人弄个全军覆没。”

“怎么搞的?”

陈季常又喝了一碗酒,丢下碗:“这次朝廷总攻西夏,五路进兵,种谔的兵马取了银州,刘昌祚的泾原兵夺了磨脐寨,围住灵州,听说已经快攻下来了。哪知环庆经略使高遵裕——就是当今太后的伯父!贪功心切,忽然下令给刘昌祚,说他已派人进城招降西夏人,让刘昌祚停止攻城,结果灵州的攻势停了,直到高遵裕赶到才又攻城,人家已经有了准备,城池攻不下来。一直拖了两个月,两路兵都拖疲了,西夏人趁机挖开黄河大渠,一股洪水灌进营盘,两支大军剩下不足两万!回撤的时候又中埋伏,十几万人马全丢在西夏了。”

到这时苏轼才相信传言都是真的,也惊呆了:“怎么搞成这样——银州那边总算还有个胜仗吧?”

陈季常摇摇头:“这次说是五路进兵,其中三路最强,种谔是一路,高遵裕是一路,刘昌祚是一路,现在灵州这边两支精锐一败涂地,银州种谔的兵马也站不住脚,听说粮道已断,估计能全军撤回就算便宜。”

听到这里苏轼已经明白,宋军在西夏遭遇的是一场惨败,“熙丰变法”十几年苦心得来的成绩全丧在灵州城下。

苏学士已经被朝廷贬了,可他的心还和神宗皇帝连在一起。现在吃了这样的败仗,苏轼心烦意乱。陈季常的心倒宽,见苏轼脸色灰暗停箸不食,就说他:“你又不做官,操这做官的心干什么?”挟了块肉吃下去,指着苏轼笑道,“小夫人好模样好手艺,你这老家伙艳福不浅!还有心思管朝廷的事?”

陈季常这话不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可他是个天生的粗坯,嗓门儿比雷声还响。朝云正端着一盘菜从外头进来,迎面把“小夫人”三个字听进耳朵里,只觉身上一颤,脸颊顿时烧得火烫,对这个胡言乱语的粗人又厌恨又感激,正不知怎么是好,却听苏轼笑道:“你别乱说!什么‘小夫人’?朝云这孩子从小在我家长大,人也忠心,内子待她如同姊妹。”喝了口酒又说,“这丫头曲儿唱得好,待会让她唱一支给咱们下酒。”

东坡居士天生是个败兴的家伙,只一句话,就像深秋的冷风里又下了一场雨,顿时把朝云心里的热乎气儿全浇灭了,端着菜进来,满心想装成若无其事,还是忍不住沉着脸把菜碟子在苏轼面前不轻不重地摔了一下。偏偏席上这两个家伙一个糊涂一个粗蠢,都没看出来。苏轼对朝云说:“你别忙了,坐下一起吃吧。”

若说朝云真是苏家一个不起眼的小丫环,哪有资格跟主人同桌吃饭?要说她的地位不同,刚才苏学士明明说了那些冷人心的话,可见在他心里朝云其实就是个丫环。

如此一想,朝云心烦意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说:“你们先吃,我再去炒一个菜。”转身要走。陈季常忙道:“菜足够了,刚才子瞻跟我说你曲子唱得好,能不能唱上一曲?”

朝云笑着说:“我哪会唱什么曲儿,再说也没有乐器……”

朝云的小心眼儿里有个主意,就是凡她唱曲儿只给苏轼一个人听,旁人要听,她是不情愿的,所以借故推脱。哪知苏学士把筷子一放,大大咧咧地说:“荒郊破厦要什么乐器,清唱就好。”

东坡居士就是这么个人,办事能力不强,拆台的本事极大。朝云让他催得没法子,只好把包在头上的帕子取下来,清清喉咙,细声细气唱了一阕《贺新郎》: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

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浓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这首《贺新郎》是苏轼做杭州判官时写的旧词,这些年朝云唱过多遍,词曲精熟。今天身上不舒服,刚又被苏轼一句傻话败了兴,懒洋洋地不肯卖力气,这份疏淡慵懒的气韵倒与词句相配。陈季常是个官家子弟,平日曲儿听得多,在这上头是个方家,忍不住鼓掌赞叹:“唱得好!如嗔似病,慵懒娇愁,果然高明!苏兄那‘美人如月,乍见掩暮云,更增妍绝’的佳句便是从这里来的吧?”

陈季常虽然生性好武,毕竟受过父兄的熏陶,文字依然精通,这些年也读过不少苏诗苏文,“美人如月”一句说的是苏轼的旧作《三部乐》一阕。可惜陈季常性格粗率,事情想得简单,只想起“如月、暮云”之典,却忘了这首词中还有“数日不来,落尽一庭红叶”的句子,又说“今朝置酒强起,问为谁减动,一分香雪”,由这两句可知,分明是苏学士写给歌伎的应酬之作,跟朝云有什么关系?

朝云的心都放在苏学士身上,凡是苏诗、苏词、苏文她都烂熟于心,知道出处,现在陈季常把这不着调的话硬往她身上拉扯,朝云心里不怎么高兴,笑嘻嘻地说:“先生错了!你也不想想,大人那词里说的不是‘朝云’是‘暮云’……”

朝云话里明明有三分嗔怪之意,陈季常却听不出来,反而觉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朝云姑娘果然聪明绝顶!”手指着朝云对苏轼说,“这么出色的丫头实在难得,不如拿我带来的两个侍妾换了她吧!”

陈季常一句唐突的玩笑说出口,朝云脸上拂然变色。偏偏苏轼不知轻重,居然接了一句:“想得美,我才不换!”两个男人相对大笑,却没注意到朝云已经飞步走出去了。

朝云这一去再也不见回来。苏轼陪着陈季常又喝了半天酒,一碗“东坡肉”吃了个干净,朝云却不露面,热菜羹汤一应全无,到这时苏轼才觉出有些不对劲,又一想,似乎有了感觉,胡乱找个借口走出来,先到厨房里看了一眼,朝云不在,又转回房,也不见人,不知朝云去了何处,又不能冷落陈季常,只好硬着头皮回来陪客,直到黄昏,陈季常告辞而去,朝云仍未露面,苏轼这才慌了起来。

苏轼和朝云都是外乡人,在这里没亲没戚,这一下午朝云到哪里去了?

眼看鸦声哑哑,天色渐暗,江风渐冷,朝云仍不见影子,苏轼越等越急,又不知该到何处寻找,好半天才想起:朝云若是生气躲开,大概只有一个去处,就是邻居古耕道家。

想到这里,苏轼赶紧到古家去寻找,才走到半路,已经看见朝云迎面过来,见了苏轼,黑着脸一声不出,低着头从他身边直走过去。

朝云平日性情忧郁,驯顺异常,哪知这“玉兔儿”一样的人也会闹脾气。苏轼比朝云整整年长二十七岁,平时拿她当小孩子看待,见朝云这回真恼了,忙追上来笑着哄她:“我那个兄弟满嘴胡话,你别理他!”

其实朝云真正气得不是陈季常说的废话,倒是苏学士那句不着调的回答!

在朝云想来,姓陈的说了这么下流无耻的话,苏学士就该拍案而起,立时与这家伙绝交!就算不至如此,总也要斥责两句吧?哪知道苏轼竟跟着人家一起开玩笑,虽然嘴里说的是“不换”,毕竟把自己当成玩物说笑话打趣了,这口气叫她怎么忍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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