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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一句鲁莽话八年难升官(第2页)

如今欧阳修已是汴梁城里的文坛领袖,文章自成一派,早脱去了韩愈的影子,可对韩昌黎的崇敬丝毫未改。听苏轼如此盛赞韩愈欧阳修大喜,忍不住抬手在案上一拍,高声道:“子瞻说得对!天下文章至韩愈而衰,我大宋人文教化广布海内,唯有文章不尽人意!当今皇上有心提倡古文,重拾教化。子瞻能领会圣意,很好!”

席间若论官职以宰相、枢密为高,可要论文章学问,文彦博、韩琦这些人还要叫欧阳修一声“先生”。欧阳修如此赞赏苏轼,这几位也只有点头微笑而已。

听欧阳修说当今皇上也有“复古”的意愿,苏轼的信心更足了,忙又说道:“百姓为人处世皆以古圣先贤为表率,官员的气节胸怀也以圣人文章为激励,要治天下风气必先端正文风。时下文风延续五代陋习,堆砌词藻、华而不实,奇诡晦涩、萎靡媚俗,看似满盘珠玉,其实空无一物。当今皇上早看出时文的弊端,有心提携雄健朴直之士,罢去浮巧轻媚之文。然而士大夫错解了陛下的意思,反而矫枉过正,并没有认真去学古人的朴实浑厚,倒把功夫都用在了抠字眼儿上,专用冷僻怪异之典,追求文辞深奥古怪,弄得迂腐无趣,艰涩难懂,结果旧弊未去,新弊又成,问题越来越大,简直不可收拾。”

话说到这里,苏轼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起身拱手对欧阳修说:“学生听说人无贤愚之分,所重者‘时运’二字,苏某出身乡野,不学时文,词语甚朴,无所藻饰,竟被先生看重,实在庆幸之至。学生也知道老先生倡议复古,愿意追随先生左右,寻两汉文脉,得尧舜精神,复古寻源一振文风!”说着向席上各位前辈逐一拱手答谢。

苏轼这番话直指时下的文坛弊病,句句在理,甚而提出了以朴实豪放的复古文风改革时弊的建议,这个说法极合欧阳修的心意,席上众人也都满意。于是欧阳修指着苏轼对宾客们说:“诸位看看,‘后生可畏’四字果然不假!我们这些人已经老了,也该避一避锋芒,让这些后生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欧阳修当着几位大人物的面说出这话,是对苏轼兄弟二人极高的赞誉了,苏轼、苏辙连忙起身道谢。

到这时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下人捧上酒食,众人边吃边说闲话。文彦博、富弼、韩琦三人言笑甚欢,欧阳修和梅尧臣也陪着几位大人说话,不觉把苏轼兄弟二人冷落在一边。欧阳修见两兄弟插不上话,就回身问苏轼:“你那篇《刑赏忠厚之至论》中有一段话说:‘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极言赏之宜厚,罚之宜慎,正应当今皇上‘仁孝圣治’之道,写得极好。”

欧阳修今天是一心要在几位大人面前提携苏轼的,就故意拿苏轼科举文章里的话说给大家听,顿时引起几位重臣的注意。文彦博点头道:“‘赏疑从与,罚疑从去,’赏有顾虑仍然赏,罚有顾虑则不罚,厚赏以收人心,慎刑以防错滥,嗯,果然是策论中之佳句,难得难得。”

文彦博是个严肃刻板的人,如此赞扬苏轼果然难得。苏轼乐得脸上都笑开了花,忙起身致谢。

见文彦博夸奖了苏轼,欧阳修也很高兴,又接着问:“记得文中还用了一个典故,说尧手下有位叫皋陶的法官,当时有人犯了罪,皋陶三次要杀他,尧帝却三次赦免了他,这个典故我竟不知出自何处,可否见告?”

欧阳修拿这个典故来问苏轼,一则欧阳修确实不知其出处,二则也给苏轼一个显露学识的机会。苏轼刚得了宰相的赞赏,正在兴头上,略想了想,微笑道:“此典出自《三国志·孔融传》。”

欧阳修与苏轼这一问一答只有文彦博、梅尧臣听在耳里,富弼和韩琦正在说话,却没细听。现在苏轼说他用的典故在《三国志》里,文彦博和梅尧臣都是一愣。这两位都是大儒,经史子集无不通读,《三国志》自然读过,却想不起《孔融传》中有这样一个典故。一时都沉吟不语。欧阳修忙替宰相问道:“《孔融传》有此典故吗?我怎么不记得?”

苏轼笑道:“《孔融传》有记载,当年曹操破袁绍之后,将袁绍之子袁熙的妻子赏给了曹丕,孔融知道后很不满,就对曹操说:‘当年武王伐纣,把纣王的妻子妲已赏给了周公旦。’曹操忙问这个典故出自何书?孔融说:‘并无出处,只是拿今人的事推测古人的事,想当然罢了。’学生以为策论文章以时事为先,典故并不要紧,当今陛下宽仁厚爱,正如学生文章中说的:‘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皋陶是贤者,以执法严明著称,尧帝是圣王,以宽仁贤明著称,所以学生也想当然地杜撰了一个典故,是为了应和文章而已。”

苏轼这一句话让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连正在说话的富弼和韩琦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着苏轼。

半晌,欧阳修拊掌笑道:“甚好,甚好!此子可谓善读书、会用书,他日文章必能独步天下!”梅尧臣也连连点头,口中说:“有魄力,有魄力。”富弼也对梅尧臣笑道:“圣俞,苏学士这篇文章我要读一读。”梅尧臣忙说:“我即刻抄录一份送到老大人府上去。”

一片称赞声中,只有枢密使韩琦微微撇嘴,暗暗摇头。

苏轼年轻胆大,豪放不羁,可他的性格里有一点点浮夸。现在苏学士随便说了一句话,哪知竟闯了个祸。

苏轼《刑赏忠厚之至论》中所用的“皋陶三杀,尧帝三宥”之典其实出自《礼记·文王世子》,典故中提到的不是尧帝,而是周公旦。但苏轼做策论文章时觉得尧帝年代更古,名声更响,胜于周公,就擅自做了修改。也就因为他这一“改”使欧阳修不知典故的出处。现在欧阳修当面问他,苏轼左右为难,若说自己擅改典故,只怕会惹大人不快,只得说了一句狂话,妄称此典是他自己编造的。这个谎撒得很险,在座几位大人中欧阳修、富弼、梅尧臣都没识破,偏偏枢密使韩琦听出了破绽,好在大人有大量,没有当场点破。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很多时候凭的是主观臆断,而且一旦有了印象就不容易改变。苏轼初次在达官显贵面前展示才华,得到了欧阳修的认可,可他不经意间扯的一个谎却给枢密使韩琦留下了年轻气盛、浮躁不稳的坏印象。

就是这一个坏印象,竟把苏学士的仕途耽误了七八年。

苏轼兄弟二人从侍郎府回到兴国寺,二更已尽,苏轼的夫人王弗还在卧房里等着丈夫。

苏家在眉山有三户世交,都住在距眉山五十里的青神县。第一户程家是当地巨富,程家的女儿嫁给了苏洵,除生养苏轼、苏辙兄弟二人外,还有一个姐姐名叫八娘,嫁给舅父家的儿子程文才,不想八娘在程家的日子不顺心,过门才一年就病逝了,苏洵脾气刚烈暴躁,认定程家虐待新妇,逼死了自己的女儿,因为这件事和程家彻底闹翻了。

除了程家之外苏家在青神还有两家世交,一是王家,一是陈家。王家是乡绅,陈家是做官的,势力财力比不上程家,却在苏家之上。这三家交情极深,经常走动,苏轼十八岁那年,父亲为他作主迎娶王家十五岁的小姐王弗为妻。

苏轼十来岁时就以文章出名,所以王弗出嫁的时候娘家姊妹们都羡慕她,以为苏轼将来必做大官,嫁到苏家准能享福,王弗也一心要做贤内助,帮助丈夫出人头地。自从过了门,每日孝敬公婆,安排生计,从不让苏轼分心,又时时督促苏轼读书做文章,一天也不放松。

有趣的是,苏轼这人聪明起来无人可比,笨起来也是天下第一,跟王弗做了三年夫妻,一直以为夫人是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女人,直到有一次在房里点灯读《道德经》,王弗在旁边做针线,把头凑过来和他一起看书,苏轼觉得烦,就说:“你又不识字,看什么?”

苏轼这傻话说得王弗又气又笑,扔下针线把书往桌上一扣,从“道可道非常道”开始,一字一句把整本《道德经》背了下来。苏轼大惊,又问五经四书,王弗无不通晓,历代典故侃侃而谈,苏轼这才知道夫人的本事。

苏家父子三人都是一样的脾气,在外头意气昂扬说一不二,其实关起门来都是夫人主事,苏老泉和他那两位公子都是糊涂人外加甩手掌柜的,什么事也不管——就让他管,他也管不好。

现在苏轼科举高中第二名,又被欧阳修邀请参与“宰相宴”,实在是一生中要紧的关口,王弗在家坐等,急得如坐针毡,好容易把丈夫盼了回来,忙打热水给他洗脸擦手,沏上热茶捧到面前,把苏轼服侍得像个皇帝,等他坐稳了身子喝了一盏茶,这才细细问起酒宴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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