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的。”
“能不能别总开玩笑,我说正事呢!”
“男的,四十岁左右,睡觉眼睛没闭紧,露个缝瞄着我,由此判断他是心虚装睡。另外,他的衣领子露出蓝色里布,应该是把衣服反穿了。还有,我询问的时候,他很紧张,就凭这些,我猜个八九不离十。”马魁说完,看了汪新一眼,调侃着他:“咋着?你那真本事咋没把他看出来?”
汪新辩解说:“我先前查车的时候,从他身后过来的,他看我过来就装睡,我后脑勺又没长眼。”
“是你白长了一对狗眼。”“您怎么骂人呢?”“你姓汪,狗汪汪叫,不是狗眼吗?”
汪新真的有点怒了,真心想去堵住马魁那张老嘴,马魁看他那架势,挑衅地问:“还想动手吗?”
“别以为我怕你!”
“耍嘴皮子不爷们儿,拿本事说话!”
“不就是破了个芝麻小案,有啥呀!”汪新说完,转身回到餐车,他的不屑,马魁看得一清二楚。
马魁冷冷地笑着,这笑里透着冷风,笑里藏着刀。还有一把刀,在心里横着,那刀是冷的,只有真正地插进去,才会更深刻了解什么是冷兵器。
汪新是汪永革的儿子,无论汪新作何姿态,马魁都很难把他和汪永革区分开来。这父子血脉,某一刻,马魁能从汪新身上,看出汪永革的影子,嗅出汪永革的味道。
都说往事如过眼云烟,可到了马魁这儿,就是过不去。
结束了一趟工作行程,汪新回家了。他心里的家,就是家里有父亲,自从母亲不在后,是父亲给他撑起了一个温暖的家,给了他全部的爱。
每次出门归来,等待汪新的都是父亲做菜的味道。
汪永革见饭菜都摆上了,儿子还没从自己屋子里走出来,他明显地感觉到,儿子心里有什么事儿,可能是工作中遇到了难题。
汪永革一边督促着汪新吃饭,一边耐心地劝导着:“不能带着气吃饭,顶得慌。”“那个马魁到底是什么人?”想到父亲与马魁可能有的渊源,汪新忍不住地问。汪永革心里一紧,问道:“他怎么了?”
“张嘴就骂人,还骂得那么难听!”
“骂你肯定是你表现不好,再说做学徒的,哪有不挨骂的,还有挨打的呢!”
“他要是敢动手,我……”
“你要干啥?还想还手?我可告诉你,那样的话,就没人教你了!”汪新话没说完,就被父亲严厉打断了,嘴上又不饶人地说:“没人教我,就自己学,早晚能学明白!”
“这些年,就咱爷俩过日子,我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把你当宝贝疙瘩,给惯坏了!碰上马魁这样的师傅,是好事,让他好好规矩规矩你。”
“就怕哪天我搂不住火,跟他掐起来。”“不是我看不起你,真掐起来,你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爸,按说您跟他这么熟,他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不指着他给我开小灶,最起码别给我穿小鞋,不会是你俩有啥过节吧?”汪新之所以这样问,是他真实地感觉到,在某个时刻,马魁身上散发出来的敌视,这种气息,是不自觉的本能带出来的怨恨。
“我跟他能有啥过节?都十年没见了。别胡琢磨了,你要想少挨骂,就得塌下心来,抓紧跟师傅学,早学成本事早当家,明白吗?”父亲话音一落,汪新就闷头吃饭,他心里明白,论道理谁都懂。只是现在的他,对马魁这个所谓的师傅,总感觉与之相克,眼见父亲也不支持自己,多说无益。
“欺负人欺负到桌上来了,这还了得!”汪新说着,就伸手抓鸡,这大母鸡也是气人,它飞下桌,跑出了门。能从汪新手下逃出生天不容易,汪新赌气追着大母鸡,一直追到大院子里,大母鸡边跑边咯咯咯地叫着。
蔡小年在院中央的水池旁接水,见状笑问:“汪新,你在跟鸡赛跑呢?”还没等汪新回话,老吴媳妇从家里走了出来,问道:“小汪,你追我家蛋王干啥?”
“吴婶,你家鸡飞到我家饭桌上了!”
“鸡也不认门儿,哪知道是谁家。”
这个时候,老陆媳妇也从家里走了出来,住在同一个大院里,一家热闹那是家家看。这次,老陆媳妇站在汪新一边,说道:“那也得看住了,不能让它到处乱跑。上回,还差点钻我家锅里去呢!”蔡小年一听,忙接上说:“多好的事儿,白捡一只鸡,占大便宜了。”
老吴媳妇心知这大母鸡平常没少闯祸,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汪新这么一闹,怕是自家要被邻居针对上,她翻了翻白眼说:“那我还能给我家蛋王套上铁链子和脚镣子?”一旁的老蔡媳妇帮腔说:“我看还是门的事,把门关好了,鸡不就飞不进去了。”“就是嘛!”
汪新看着老吴媳妇和老蔡媳妇一唱一和,哼了一声:“你们这么说话,可不讲理呀!”“我可以讲理,但我跟鸡没法讲理,要不,你跟它讲讲?”老吴媳妇胡搅蛮缠,汪永革一直听着外面的声响,大声叫回了汪新。
老蔡媳妇一看汪新走了,连忙对着老吴媳妇说:“妹子,赏俩蛋吧!”老吴媳妇就知道,这忙没有白帮的:“嫂子,亏不了你!”转头又安慰鸡:“蛋王,别害怕,一天两个蛋,可不能停啊!”
老蔡媳妇与老吴媳妇各得各的好,两个人相谈甚欢。大院里的树,被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地响,遮掩着妇人们的交头接耳。
汪新回到家里,倒头进了屋子。
天更黑了,汪永革望着准备好的礼物,眼神愣怔了好大一会儿。对于汪永革来讲,他心里早已有了打算,自从知道马魁做了儿子的师傅,他就盘算着应该走一趟。马魁他是了解的,儿子更是亲生的,心底的事儿,自己也明明白白的,总要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十年了,是为儿子用心良苦也好,是为了自己的这颗心去探望也罢,终究是兄弟一场,要见面的。
马魁家的房门敞开着,汪永革提着两瓶酒和两瓶水果罐头,走到房门前,问:“屋里有人吗?”
王素芳从房门里走了出来,看到汪永革,愣了一下。
王素芳点了点头,把汪永革迎进屋里。汪永革看到马魁和马燕坐在桌旁,桌上摆着饭菜,还有一瓶酒。
汪永革顿时有点尴尬,王素芳忙说:“老马,汪段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