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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9页)

厕所里的乘客愣住了,还没等反应过来,那男乘客就把那一塑料袋尿,泼了进去,然后关上厕所门,厕所里传来叫骂砸门声。

车厢里一片混乱,马魁和汪新出现在车厢的一头,往厕所这边挤过来,混乱中就有人喊着:“警察来了!”随着马魁和汪新的到来,车厢终于恢复了平静,他们把涉事几人,带到了餐车。

小伙子和女乘客站在一张桌前,泼尿乘客和老头以及两个被泼尿乘客,站在另一张桌前。马魁坐在小伙子和女乘客那桌,汪新坐在另一张桌前。

汪新坐在桌前,他嗅嗅鼻子,一皱眉。泼尿乘客忙说:“这味儿有点冲,能不能弄点风油精啥的,驱驱味。”

汪新瞥了他一眼,讽刺说:“把尿泼人家身上了,你还添毛病了,忍着吧!”

“警察同志,你是没看着,当时我是紧着敲厕所门,他们就是不开,你说气人不气人?”

“都是被他们气的!”泼尿乘客越想越来气,怒气冲冲地说。

被泼尿的一位回敬说:“你要是这么说话,这事儿就没完了。我现在也有气,我想卸你一条胳膊,行吗?”

“行,你试试看!”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汪新拍了一下桌子,斥道:“都别吵了!到了这儿,还不老实吗?”

吵架声停了下来,他们的脑袋耷拉下来,汪新从工作包里拿出纸笔,开始做笔录。

另一边,马魁也在聆听着女乘客与小伙子的纠纷过程。“警察同志,当时我睡着了,他紧贴着我,头还靠在我身上了。更气人的是,他死不承认。”

“我也睡着了,就感觉她推了我一把,我就醒了。”

“就是因为你靠在我身上了,我才推你的。”

“可就算我靠你身上了,那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面,骂我是流氓!”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警察同志,她这是往我脸上抹泥巴,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有脸见人吗?我媳妇不得挠我呀!”

“挠你也活该!别装好人了,赶紧说说,这种事儿,你干过多少回了?”

“警察同志,我冤枉!”小伙子大呼冤枉,马魁没说话,他端起大茶缸喝了起来,若有所思。

旁边桌的汪新,询问老头:“大爷,问你话呢!为啥在车厢里小便?”老头不回答,装聋作哑,汪新继续说:“这招不好使,见多了,赶紧说!”老头举起手:“我可以给那个小伙子作证!”

接着,老头走到马魁桌前,马魁示意他有话尽管说。“老话讲,眼见为实,我一直在这个小伙子身后站着,看得最清楚。刚才,这个小伙子是左歪一下,右倒一下,前点头,后仰脖,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老头刚说完,小伙子猛地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大爷,您真是好人!”

“我就是看到啥说啥,可没向着你说话。”

“有这几句话,就够了,我谢谢您。”

有了大爷的作证,小伙子顿时有点沉冤昭雪的感觉,否则他怎么都说不清了。女乘客听了大爷的叙述,也觉得没必要追究,既然人家不是故意的,那她就无话可说了。

马魁看着女乘客,说:“同志,我得批评你一句,往后,没把事情搞清楚时,不要出口伤人,不能胡乱冤枉人。有多少人,稀里糊涂被冤枉,被乱扣的帽子到死都摘不下来,就算摘了,也会留下一脑瓜盖儿的疤。”

或许,这一刻马魁想到了自己被冤枉的那十年,语气有点沉重。原本一场误会,说了个明明白白,女乘客和小伙子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马魁这边结束了,汪新那桌还在继续,泼尿乘客与被泼乘客之间,小鬼斗法似的纠缠不清。“警察同志,他往我身上泼硫酸了,我得去医院看病去。”被泼乘客说着,故意眯缝着眼,假装眼疼。“当着警察的面,敲诈勒索,你找死呢?”泼尿乘客听着对方睁眼说瞎话,气得不行。“完了,完了,睁不开眼了。”被泼乘客还真是演一出是一出,越演越像,演得他都以为是真的了。“好,老子今天就让你永远睁不开眼。”泼尿乘客说着,抡起拳头就要干过去。即便汪新大声喝止,两拨乘客还是不停手,乱成一团。

马魁不慌不忙地坐在桌前,老头也跟了过来。马魁沉默片刻,说:“老人家,那袋尿的根儿在您这儿,您先说。”老头解释道:“车厢里人太多,根本挪不动步,我上不了厕所,憋急了,只能自己想法子解决了。”

汪新扫老头一眼说:“那也不能在车厢里小便呀?”“那你让我去哪儿撒?尿地上,不成吧?憋着?再给我尿泡憋炸了,我死车上,你们更麻烦,是不?”老头这么一说,汪新还真不知如何回答他。马魁看了看汪新,让老头回车厢去,汪新急了:“怎么能没他的事呢?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往后不还得在车厢里小便吗?别的乘客有样学样,这火车不成了茅房了?”“那你给想个办法?”“不管怎么说,他违反了规章制度!”“别总拿规章制度往上扣,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得就事论事。”

听着汪新与马魁争论,老头插嘴说:“这话讲得好,毛主席说过,教条主义,会把人学笨的。”老头还真是一套一套的,看汪新又说不出话来,继续说:“我再多句嘴,泼尿的这位同志,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再着急,火气再大,也不能拿尿泼人。孔老爷子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这个道理。”

泼尿乘客一听,老头指向了自己,忙说:“大爷,他们占着厕所,叫门不开,等开门了,还骂骂咧咧大呼小叫的,他们这样做,就有理了?”“他们当然也不对,怎么能占着厕所吃烤兔子呢?再说就着那味儿,吃得能香吗?”被泼尿的乘客解释说:“说到底,要不是被逼的,谁愿意在厕所里吃?警察同志,你们去前面看看,都挤成啥样了,大家伙跟捆在一起的苞米秆一样。”

老头接着说:“所以说嘛,一个巴掌拍不响,车里这么挤,大家得互相体谅。只有这样,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到站,才能安安稳稳地回到家。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头的一番话,算是让大家听明白了,马魁当即表态:“散了。对了,你俩身上味儿大,就在这待着。”

被泼乘客留了下来,老头又凑向马魁:“警察同志,我倚老卖老了,你千万别见怪。”马魁站起身,搂住老头的肩膀说:“老人家,我这身衣裳,该给您穿上。”“这是哪里话,我是胡说八道。”“走,我请您抽根烟。”马魁说着,搂着老头走了。汪新拿着笔,待了片刻,气呼呼把笔拍在桌上。

新手警察上路,还需更多指教,这份从警体验,是汪新从与马魁的第一次较量中得来的。

生活的经验,生存的理念,生命的尊严,漫漫长路,人生起伏,每一次擦肩而过,每一次的重逢,是最初的起步,亦是最后的旅程。

这一趟工作结束了。一趟一趟路程,一次一次感激,总是在南来北往中,见证那些人、那些事儿。

下车的乘客熙熙攘攘,马魁拎着工作包从车上下来。他打了个哈欠,掏出烟盒,拿出一支卷烟,刚擦着火柴,一阵风又给吹灭了。

汪新走了过来,马魁叼着烟卷,瞟了他一眼问:“有事?”汪新欲言又止。“有话直说,是爷们儿,就别掖着藏着的。”

“老马,咱俩是一块的,您得向着我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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