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生门吧。”我喃喃着自语道,每个幻境都有生门,只有找到生门才能破除幻境,这也是幻术师最大的弱点,“我只是没想到,你能够把一个幻境做得这么大,这么真。”
“这是我全部的力量了。”镜妃凄然笑道。
我冷哼一声,抓起铜镜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慢着!”镜妃猛地抓住我的手臂,转头看着不知所措的柳月白,“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么?”
“我当然要这么做。”我看着柳月白,“这是个幻境!柳月白!我们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境!”
“可是,”镜妃美丽的眼中忽然闪出骇人的光芒,“如果连她,也是幻象呢?”
“什么?你说什么?”我忽然愣住了。是啊,如果连柳月白也是幻象,如果我们这么多年肝胆相照生死与共都不过梦幻泡影,如果我们的争吵我们的微笑我们坐地分赃后的把酒当歌都只是午夜里孤枕畔的一场黄粱梦,那我该怎么做呢?我颤抖着举起手中的铜镜,缓缓地照向她。
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耳边响起第一次闯进墓穴的时候柳月白所说的话:“什么破镜子啊?连人影都照不出来……”
原来,如此。
铜镜缓缓地掉在了地上。我伸出手,将柳月白紧紧地拥在怀里,颤抖的嘴唇轻轻地覆上她的额头。我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爱你!”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如果可以,我只想就这样紧紧地拥着你,你的坏你的好你淡淡的微笑和你柔软的发梢,都如此毫发毕现触手可及。
镜妃胜利的笑容露到一半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一脚踩烂了铜镜。
整个世界坍塌了。
渔歌唱晚。月白风清。
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变成了镜妃故事里那个被诬陷和她有染的黑衣黑甲的骑士,坐在我剑下的,却是柳月白。
柳月白,就是镜妃。
“呵呵。”柳月白惨然一笑,“不愧是皇上身边驱魔镇邪的第一骑士啊,即使在幻境中,即使换了身份有了恋人,也还是具有那样坚不可摧的意志力,不受任何羁绊。”
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镜妃的那个故事,才是真的。
“你又何必呢?”我看着手中沉重的宝剑,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以前的确是有一个镜妃被皇后诬陷致死,而你本是个极有天分的幻术师,为了一个已经被迷药折磨得疯疯癫癫的皇帝,真的值得么?”
“是啊。我不是柳月白,不是镜妃,更不是皇后,归根到底,我什么都不是。”她拼命抓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可我是真的爱皇上啊,我甚至不惜变成一个早就死去的人来获得他的欢心,我错了吗?”
“你没错。”我忽然感觉无比地压抑,“可是你太傻了。”
“呵呵,差点忘记了。”她的眼中忽然渗出一丝怨毒,“你是皇后的人,你是来杀我的。”
“我的确想杀了你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手指一松,将宝剑丢在了地上,“可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不是么?我知道被冤枉的滋味,所以我不杀你,你走吧。”
我转身面朝天空,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忧伤。身后传来呼呼的风声,一截惨白的剑刃从我的胸口狠狠地刺了出来,我转过脸,看见了她那双哭红的眼睛。
“对不起。”她说,“只有杀了你,才能证明我的清白。即使他疯了,也仍然是我的爱人。”
“我知道的。”我抚摸着她那张冰雕玉琢般的脸,轻轻地笑了,“可是你知道么?其实我和你一样傻!明明知道是个幻境,却还是忍不住爱上里面的人,我知道你不是她,可你真的很像她。”
在她错愕的瞬间,我重重地倒下了。耳边响起幻境中师父的诵经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在失去所有的意识之前,一双温热的香唇紧紧地覆上了我的嘴巴。
于是,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