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也便是要动手了。
平淡的日子容易习惯,也容易厌倦,因而当严遂手下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两个月前,聂荣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濮阳,严遂专程派人来接的她。这一点,他之前不是没有想到过,可是当聘礼真的摆在屋前的院子里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嫁人,也是迟早的事吧?更何况他和她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再一次见到严遂是在濮阳的小别院,严遂高楼传贴,令一个手下用掌力把密函送到了聂政的手中。
“我姐姐怎么样了?”聂政凝视着纸片上寥寥的几个字,盯着上面朱红的私印。
“她很好,你尽管放心。”严遂漫不经心地说。
“那样最好!如果姐姐少了一根头发……”他盯着严遂,冷冷地道,“我连你一起杀!”
聂政把纸片揉成一团吞进肚子里,转身离去。
“聂政。”严遂心中一动,远远地喊住了他,“想见见聂荣吗?”
聂政的脚步微微一顿,却并没有停下来,他犹豫了一瞬,依旧大步走向了夕阳。
“不必了。”他说。
别院西边的窗户被人轻轻地推开了,衣着华丽的女子静静地凝望着聂政决绝离去的背影,竟然没有再流泪。从此之后,她的生活和那个曾经天真地幻想一生一世的少年再没有任何瓜葛了。长长的指甲抓在胸口,狠狠的,扎出血来……
8。聂某只是一个卑微的杀手
侠累的相府中侍卫无数,尽是阵前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侠累大权独揽,树敌无数,相府平日里就铜墙铁壁,守卫森严,这一天晚上韩哀侯前来和他商讨国策,府中更是兵戟林立,数量比平时整整多出一倍。
聂政在相府正门前下了马,没有翻墙也没有绕道,大步朝正堂冲进去,宽镡厚背的长刀斜斜地拖在地上,铮铮地响着,溅出一道道耀眼的火花……
聂政一路杀到内堂才被渐渐涌上来的武士团团围住。
“好身手!”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屏风后面传出来。
聂政转过头,看见一个朱衣金甲的中年汉子龙行虎步地走上前来,他身材粗壮,满脸蜷曲的红须,武士自动地往两边让出一条通道。
“魏国聂政,果然名不虚传!”侠累哈哈大笑中忽然右手一翻,直直地朝聂政的胸口拍去,掌力雄浑霸道,事起突然,聂政退无可退,只得伸出左手,奋力对了一掌。
两掌对在一起的时候,聂政忽然感觉手心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下意识地一抓,把那个东西捏在手中。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侠累意味深长地看着聂政。
“将死之人,凭什么和我谈条件?”聂政傲然道。
侠累摇摇头:“论武功,你的确略胜我一筹,不过你自信杀得光我这些侍卫?”
“什么交易?”聂政捏了捏掌心的东西,似乎是一小团卷起的纸片。
“打开看了自然知道。”侠累背手侧对着聂政,他在赌一场生死,要将聂政为己所用。
聂政紧紧地盯着手里的纸片,嘴角的线条生硬地扯动着,看得出他在犹豫。良久,他慢慢地把纸片塞进了怀里,指尖忽然碰到一件冰凉的小东西。
侠累仰天大笑。聂政接受了他的交易,他终于还是赢了。他没有看错,聂政的光明磊落,聂政的铮铮铁骨,聂政的嫉恶如仇,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都退下吧。”他对那群武士挥了挥袖子,挽起聂政的左手,转身朝屏风内走过去,“来!我们共商大事!”
“相爷!”一个武士忍不住惊呼起来。
“什么?”侠累短短的错愕间,一截寒冰一样的刀身已经从他的胸前穿透出来,伤口处的血一下子变得滚烫。他太轻率了,忘记聂政手中还拖着那把长刀。
“你——”侠累转过身来,虎目圆睁。聂政的黑衣无风自摆,脸上没有笑容,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侠累阅人无数,最终还是看走了眼,他这一赌,输掉了性命。他太自信了,以为聂政看了那件东西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只是他到死也没想明白,那个从正门一路杀入,孤身缠斗无数武士的英雄侠客,竟然会背后出刀!
“聂某只是一个卑微的杀手。”聂政幽幽的话音里,一代枭雄倒在了相府的正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