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接电话)喂,喂,(生气地)荣升!你把电话挂上罢!我这儿听不见!喂,仲维呀?什么事?
梅:四小姐我出去吧,让你好打电话……
琪:(按着电话筒口)梅真,梅真你别走,请客的事,(急招手)别走呀!喂,喂,什么?噢,噢,你就来得啦……?我这儿忙极了,你不知道!吓?我听不见,你就来吧!吓?好,好……
[梅笑着回到桌上拿一张纸、一支铅笔坐在椅上,一面想一面写。
琪:(继续打电话)好,一会儿见。(拔掉电话把耳机带到沙发上一扔)
梅:(看四小姐)等等又该说耳机跑了!(又低头写)
琪:刚才我们讲到哪儿了?
梅:讲到……我想想呀,噢,什么酸呀臭呀的,后来就来了甜的……电话?
琪:(发出轻松的天真的笑声)别闹了,我们快讲请客的事吧。
梅:哎呀,你的话怎么永远讲不到题目上来呀?(把手中单子递给文琪看)我给你写好了一个单子你看好不好?家里蜡台我算了算一共有十四个,桌布我也想过了……
琪:桌布,(看手中单子)亏你也想到了,我早借好啦!
梅:好吧,好吧,算你快一步!我问你吃的够不够?
琪:(高兴地)够了,太够了。(看单子)嘿,这黑宋瓷胆瓶拿来插梅花太妙了,梅真你怎么那么会想?
梅:我比你大两岁,多吃两碗饭呢!(笑)我看客厅东西要搬开,好留多点地方你们跳舞,你可得请太太同大老爷说一声,回头别要大家“不合适”。(起立左右端详)这间屋子我们给打扮得怪怪的,顶摩登的,未来派的,(笑)像电影里的那样留给客人们休息、抽烟、谈心或者“作爱”——,好不好?
琪:这个坏丫头!
梅:我想你可以找你那位会画画的好朋友来帮忙,随便画点摩登东西挂起来,他准高兴!
琪:找他?仲维呀?鬼丫头,你主意真不少!我可不知道仲维肯不肯。
梅:他干吗不肯?(笑着到桌边重剥花生吃)
琪:(跟着她过去吃花生,忽然俯身由底下仰看着梅真问)唐家元哥——唐元澜同黄——黄仲维两人,你说谁好?
梅:(大笑以挑逗口气)四小姐,你自己说吧,问我干吗?!
琪:(不好意思)这鬼!我非打你不可!(伸手打梅背)
[梅真乱叫,几乎推翻桌子,桌子倾斜一下,花生落了满地,两人满房追打。
[荣升开门无声的先皱了皱眉,要笑又不敢。
荣:唔,四小姐,唐先生来了。
[四小姐同梅真都不理会,仍然追着闹。
荣:(窘,咳嗽)大小姐,三小姐管莫都没有回来吧?
[四小姐同梅真仍未理会。
荣:(把唐元澜让了进来,自己踌躇的)唐先生,您坐坐吧,大小姐还没有回来。(回头出)
[唐元澜已是三十许人,瘦高,老成持重,却偏偏富于幽默。每件事,他都觉得微微好笑,却偏要皱皱眉。锐敏的口角稍稍掀动,就停止下来;永远像是有话要说,又不想说,仅要笑笑拉倒。他是个思虑深的人,可又有一种好脾气,所以样子看去倒像比他的年岁老一点。身上的衣服带点“名士派”,可不是破烂或肮脏。口袋里装着书报一类东西,一伸手进去,似乎便会带出一些纸片。
[唐元澜微笑看四小姐同梅真,似要说话又不说了,自己在袋里掏出烟盒来,将抽,又不抽了。
琪:(红着脸摇一摇头发望到唐)元哥,他们都不在家,就剩我同梅真两个。
唐:(注视梅真又向文琪)文琪,玩什么这么热闹?
琪:(同梅真一同不好意思地憨笑。琪指梅真)问她!
唐:我问你二哥什么时候能到家?
[梅真因鞋落,俯身扣上鞋,然后起立难为情地往着门走,听到话,回头忙着。
琪:二哥后天才到,因为在天津停一天。(向梅)这坏丫头!怔什么?
梅:你说二少爷后天才回来……?我想……我先给唐先生倒茶去吧。
唐:别客气了,我不大喝茶。(皱眉看到地上花生)噢,这是哪里来的?(俯身拾地上花生剥着放入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