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洛克·福尔摩斯兴奋地搓着双手,我却惊奇地望着我们的委托人。
“你看起来很吃惊,华生医生。可事情是这样的,”他说道,“我在伦敦和那个家伙说话时,他听我说不去莫森商行了,便笑逐颜开,我碰巧发现他也同样在第二颗牙齿上胡乱镶着金牙。要知道,这两次我都发现了闪烁的金光,再考虑到这两人一模一样的声音和体形,只是那些可以用剃刀或假发伪装之处才显得不同,所以,我觉得他俩就是同一个人。当然你会想到可能是长得很相像的两兄弟,但他们决不可能在同一颗牙上镶同样的金牙。他很恭敬地送我出来,我走在街上,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回到旅馆,在凉水盆里洗了个头,仔细考虑着这件事。他为什么把我从伦敦调到伯明翰来呢?他为什么比我先来这里呢?他又为什么自己给自己写一封信呢?总之所有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已足够麻烦了,无论怎样也弄不明白。后来我突然想到,对我来说弄不清楚的事,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看来可能一目了然。我正好赶夜间的火车回城里,今天一早就来拜访福尔摩斯先生,并请你们二位与我一起回伯明翰去。”
这位证券经纪人的书记员讲完他的离奇经历之后,我们都沉默不语。歇洛克·福尔摩斯斜了我一眼,向后仰靠在坐垫上,表情显得既满足又胸有成竹,好像一位刚刚品尝了第一口美酒的鉴赏家。
“相当不错,对不对,华生?”他说道,“我对这里面的许多事情都很有兴趣。我想你一定同意我的建议,我们到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临时办公室去拜访一下阿瑟·平纳先生,对我们俩一定是一次非常有趣的经历。”
“可是我们准备怎么做呢?”我问道。
“啊,这事简单,”霍尔·派克罗夫特高兴地说道,“我就说你们是我的朋友,想找份工作,如此一来,我带你们两个人去找总经理不就很自然了吗?”
“这当然好,”福尔摩斯说道,“我很想见一见这位先生,看看我是否能从他那个小把戏中看出点什么来。我的朋友,你到底有什么本领让他如此重用你?也许能够……”他说到这里,开始咬他的指甲,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直到我们来到大街上,几乎没有听他再说一句话。
晚上七点钟,我们三个人信步来到这家公司位于科波莱森街的办公室。
“我们来早了也没有用,”我们的委托人说道,“很明显,他只会在指定的时间到这里来见我,除此之外这个房间是空无一人的。”
“这一点倒是应该考虑。”福尔摩斯说。
“啊,听我说!”这位书记员叫喊道,“走在我们前面的就是他。”
他指着一个身材矮小、皮肤发黑、衣着整齐的人说,我们看过去时,这个人正在街那边急匆匆地赶路。然后,他看到对面街上一个叫卖最新一期晚报的小孩,就从街上的马车和公共汽车之间穿过,向那个孩子买了一份晚报,然后,拿在手中,从门口闪了进去。
“他到那里去了!”霍尔·派克罗夫特喊道,“他进去的那间就是公司的办公室。随我来,我尽量把事情安排得容易些。”
我们跟在他身后爬上五层楼,来到一间虚掩着门的房间前,我们的委托人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叫我们进去的声音。我们走进一个空****的、没有丝毫装饰的屋子,这和霍尔·派克罗夫特描述的一样。在仅有的一张桌子旁边,坐着我们在街上见到的那个人,面前摊开着那张晚报。在他抬头看我们时,我似乎觉得,我还从未见过一张表情如此悲痛的脸,而且远不止是悲痛,简直就是在生死关头那种极端恐怖的样子。他的额头上汗珠直冒,面颊像鱼肚子一样的死白,双眼圆睁,紧盯着他的书记员,就像认不出他似的,从我们向导脸上表现出的吃惊表情,我能看出这决不是他东家平时的表情。
“你脸色不太好!平纳先生。”派克罗夫特说道。
“是的,我有点不舒服。”平纳答道,很显然,他竭力想使自己镇静下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才说道,“你带来的这两位先生是什么人?”
“一位是伯蒙奇的哈里斯先生,另一位是本镇的普赖斯先生,”我们的委托人随机应变地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并且有丰富的经验,不过他们失业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希望或许你可以在公司里给他们找点事做。”
“没问题!没问题!”平纳先生笑得很生硬,大声说道,“对了,我一定尽力帮你们的忙。对了,哈里斯先生,你有什么特长吗?”
“我是一个会计师。”福尔摩斯说道。
“啊,好,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普赖斯先生,那么你呢?”
“我是一个书记员。”我说道。
“我希望公司可以安排你们工作,我们决定后马上就通知你们。现在请你们先走吧,看在上帝分儿上,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最后几句话他几乎就是大声喊出来的,明显克制不住的情绪突然间迸发出来。福尔摩斯和我对视了一眼,霍尔·派克罗夫特向桌前走近一步。
“平纳先生,你忘了,我是应约到这儿来听取你的指示的。”他说道。
“你说得对,派克罗夫特先生,当然了,”对方恢复了较为沉着的腔调说道,“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你的朋友也可以陪你稍候,如果你们有耐心的话,三分钟后我一定专门为你们提供服务。”他很有礼貌地站起身,冲我们点了点头,从房间另一端的门走了出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现在怎么办?”福尔摩斯低语道,“他会溜走吗?”
“不可能。”派克罗夫特答道。
“为什么不可能呢?”
“那扇门是通往里间的。”
“没有出口吗?”
“没有。”
“里面布置家具了吗?”
“昨天还没有。”
“那么他到底要干什么呢?这件事真有些叫我捉摸不透,这位平纳先生好像被恐怖的事情吓傻了,有什么事能把他吓得全身发抖呢?”
“他肯定怀疑我们是侦探。”我提醒说。
“那就对了。”派克罗夫特大声说道。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他并非被我们吓坏的,我们走进房间时他已经脸色苍白了,”福尔摩斯说道,“只可能是……”从套间门那边传来了响亮的打门声,打断了福尔摩斯的话。
“他在里面敲自己的门干什么?”书记员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