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来自敌人的赞美啊,”卡拉丁提醒他,“这样的传统是始自敌方民间传诵的民歌。”
“是啊,斯坦利那边的某一个人。‘然后理查王的一个骑士开口说。’好像在这边。”他翻了一两页,直到他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看来他是“优秀的威廉·哈林顿爵士”,这名骑士心存疑问。
无人能承受他们的攻势。斯坦利的军队太强了。(那该死的叛徒!)
您该留得青山再卷土重来,我认为您滞留此地太久了。
您的马已备好,改日您将高唱凯歌。
登上宝座统治王国,戴上王冠做我国王。
“不,给我我的战斧,将英王之冠戴我头上。
以创造天地之神为名,英王我今愿奉上生命。
只要一息尚存,我就不会临阵退却。”
正如他所说的——他以国王之尊战死沙场。
“将英王之冠戴在我头上,”卡拉丁陷入沉思,“就是那顶事后在山楂子丛里发现的皇冠。”
“是的,也许是留下来当战利品的。”
“我以前一直以为那是像乔治王戴的那种有高级丝绒装饰的皇冠,但是这顶看起来不过是个金环。”
“是的,它还可以戴在头盔外面呢。”
“老天,”卡拉丁心血**地说,“如果我是亨利的话,我一定不愿意戴那顶皇冠!”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知道约克镇的档案是怎么写的吗——白纸黑字的记录,你知道——关于包斯渥之役?”
“不知道。”
“他们写着:‘这一天我们的好国王理查惨遭谋杀,全城在此致上最深的哀悼。’”
曾经嘈杂的麻雀此时却一片沉寂。
“不太像是一个令人憎恨的篡位者会得到的悼词。”格兰特最后终于从喉咙里干涩地迸出这句话。
“不像,”卡拉丁说,“要不然不会‘全城在此致上最深的哀悼。’”他慢慢地重复着这句话,心中反复思忖这句话,“他们对此事如此在意,所以尽管一个新王朝正在形成,他们还是不计后果。”就在他将要合起高年级用的课本时,他看到了亨利王朝肇始的那一段,他读道:“为了王朝的稳定,都铎深谋远虑地将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对手赶尽杀绝,特别是那些在亨利七世时依然活得好好的约克继承人。这就是都铎王朝成功的原因,虽然直到亨利八世时才将这些人彻底消灭。”
他瞪着这篇枯燥无味的陈述。这样平平静静地接受了一场大屠杀;这样简简单单地描述了一个灭族的过程。
理查三世被冠以谋杀亲侄的罪名,他的名字俨然是邪恶的代名词。但是亨利七世,他“深谋远虑”地消灭了一整个家族,却被视为精明而有远见。这也许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方法,但是有用、谨慎,此外还非常成功。
格兰特放弃了。历史是一种他永远都不会懂的东西。
史学家的价值观和他所熟悉的那些价值观是如此歧异,以至于他无法期望他们之间能达成共识。他宁愿回到警察局,在那儿杀人犯就是杀人犯,天子与庶民同罪。
他把这两本书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当亚马逊端着他的炖梅子进来之后,他把书交给她并说了一段简短的感谢辞。他真的非常感谢亚马逊。如果不是她保存着她的学校课本,他也许永远不会开始研究,最后甚至于全然了解了理查·布兰塔吉聂特这个人。
她看来对他的和善感到困惑,他怀疑自己在病中的时候是不是太过火了,使得她以为他只会吹毛求疵。那真是太冤枉人了。
“我们会想念你的,你知道,”她说,她的一双大眼仿佛就要热泪盈眶,“我们已经渐渐习惯有你在这儿了。我们甚至已经习惯那玩意儿了。”她用一只手肘指了一下画像的方向。
他的心头突然涌现了一个想法。
“你可不可以为我做一件事?”他问。
“当然,任何事。”
“你可不可以把那幅画像拿到窗边,在光线下仔细看着它,直到你心中产生悸动?”
“好的,当然,如果你要我这么做的话。但为什么?”
“别管为什么,只当是为了让我高兴。我来算时间。”
她拿起画像,走到窗旁的光线之中。
他看着手表上的秒针。
他给了她45秒,然后问:“怎么样?”
“有趣,”她说,“看久一点就会发现,这还真是张不错的脸,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