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堡垒的灯光在修复后的能源核心驱动下,恢复了稳定的冷白,却照不散弥漫在医疗区上方的沉重。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能以凌霜微弱的呼吸和输液瓶内液面缓慢的下降来丈量。
吴良靠坐在墙角,闭着眼,像一头假寐的凶兽。左肩草草包扎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他没有回主控室,也没有沉睡,只是维持着一种极致的休息状态,耳朵捕捉着医疗点任何细微的声响。
苏宛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凌霜床边。监测生命体征,调整输液速度,更换伤口敷料……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雕琢一件易碎的珍宝。林薇在一旁帮忙,递送物品,准备流食,看向凌霜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近乎依赖的感激。
第三天夜里,一首昏迷的凌霜,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呻吟。她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正陷入某种可怕的梦魇。
“不……不能退……”她破碎的呓语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守住……后面……”
苏宛立刻俯身,轻声呼唤:“凌霜?凌霜?能听见吗?你安全了。”
吴良也在瞬间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凌霜脸上。
凌霜的呼吸变得急促,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牵动了伤口,痛得她闷哼一声,终于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澈锐利的眸子,此刻充满了刚脱离噩梦的茫然和未散的惊悸,瞳孔在冷白灯光下微微收缩。她的视线没有焦点地晃动着,最终,定格在了守在床边的苏宛脸上。
“……苏……医生?”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是我,你感觉怎么样?”苏宛松了口气,连忙用棉签蘸了温水,小心地她干裂的嘴唇。
凌霜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扫过一脸关切的林薇,最后,越过苏宛的肩膀,落在了墙角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吴良也正看着她。
西目相对。
凌霜眼中的茫然和惊悸,在接触到吴良目光的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刻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寻求安慰的软弱,只有一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虚无,以及一丝确认了某件事后的……沉寂。
吴良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太多无法解读的情绪。没有感谢的言辞,没有温情的抚慰,只有一种无声的、沉重的确认。
他看到了她为他,为这个堡垒,几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她也看到了他守在这里,不曾离去。
有些东西,无需言说,己在生死之间交割明白。
“……水。”凌霜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微弱,却清晰了不少。
苏宛连忙将她小心扶起一点,喂她喝了几口温水。
喝过水,凌霜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她看向吴良,问出了醒来后的第二个问题,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东西……带回来了吗?”
她问的是能源核心稳定器。
吴良点了点头,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