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堂屋外边掀起了一阵真正呼啸的冷风,元正过后的第一日,似乎天气依旧不变地冷寒。
外边依旧充斥着喜庆洋洋的氛围,但张宅的偏堂屋内却萦绕着些许散不尽的冷寂。
李连的话,谢玖安没有接,反而笑着摇动玉扇,随后在他对面坐下,摆弄了下袍子,才缓声开口:“李叔,你大老远来了平洲城,我应该尽到地主之谊的,不如等会儿我们去聚味居吃完午膳,我带你好好在这里四处走走?”
这番不答反问,李连听了之后,那对粗黑的眉头开始往中央挤兑成了一个褶子。他显然不是要这个,依旧不死心地继续重复了方才那句话:“大郎君,家主有意想要将你接回磐洲。”
他摇动玉扇的手微顿了下,然后像是没有在意地继续摇动,面上的微笑也不变地看向李连,空气中突然就安静下来,交织着一股平静的对峙。
这会,钱福仔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因为知道有客人在,也就收敛了几分,表现得格外腼腆,站在门口,小声地对谢玖安道:“郎君,我已经给阿姊说去了早膳。还有,阿姊问说家里来了客人,等下要不要她亲自做一顿午膳招待?”
谢玖安听了这话,因为萧菱秀,他面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轻摇玉扇,眼里充斥着宠溺笑意:“你去和她说,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我会带去聚味居吃的。替我和她说声不好意思,我午膳没有办法陪她吃了。”
这句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和谢玖安那与以往十分不同的语气,李连都听在耳中,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愕,不是因为那句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而是他突然变得如此体贴一位娘子。
难道这位当真是对在这平洲城娶的这位娘子而动了心?可是情报带来的不是如此的,不是说他们两人不过是利益交换的吗?
钱福仔已经接到了谢玖安的话,应了句好,连忙就离开了,似乎对现在这种过于平静的氛围感到不太自在。
谢玖安待钱福仔离去后,面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又恢复了那种不达眼底的微笑。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语调偶有停顿:“李叔。叔父这次又想做什么呢?”
这话一出,李连那严肃的方圆脸有那么一瞬变得僵硬,知道眼前这位已经不是那么好糊弄了,从情报上得知,他一直都在隐忍着,就这一点,家主在知道之后,就开始坐不住了。
家主唯恐这位会在暗处对他和小郎君动手,所以与其被动,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这才有了来平洲城这件事。
这些事在脑里不过是一瞬的想法,很快李连就用那张严肃的方圆脸表露出惶恐之色,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拱着:“大郎君,家主想过你竟然已经娶妻收了心,理应回谢家,毕竟你可是老家主最心疼的孙子。”
谢玖安只笑了笑,并没有接他这番听着就冠冕堂皇的话,将玉扇轻轻合拢放在了一边,倒了杯茶,即便茶不热,只是微微温着,似乎也能让他先润润喉。
对方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似乎开始有点急切。李连又继续开口:“大郎君,请你回来吧,家主一直都很是心疼你的,当初你非要来平洲城,家主也是极其不忍,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家主也不会同意的。”
喝了一口之后,谢玖安遮掩在额发下的眼睛有一抹阴沉快速闪过,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子和桌子发出了碰撞,而产生了沉闷的声响,在这个有点僵持的空间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李连觉得谢玖安可能不会再回他的话,心里开始想着该如何回去和谢其轩回话的时候,谢玖安缓声开口了,语气带着捉摸不透的意思:“李叔说的话,听着,我也觉得我当初十分地不对。”
这话说的李连脑子里开始想好的话语似乎都哽在了喉咙,他设想过谢玖安也许不会回话,也有可能会直接让他离开,又或者会随便糊弄过去。
他倒是没想到这位竟然就这样直接地承认了不对,这反而弄乱了他的阵脚。
“不是,我并非有意说大郎君的意思。我也只是想着大郎君可以回到谢家,也快到老家主的忌日了。难道大郎君当真不愿回去看看和给老家主上一炷香吗?”
李连低着头,说出口的话带着满满当当的歉意,只是这份歉意是带有目的的。
这一层谢玖安自然是知晓,他平静而笑,不答反问:“看来是因为志洲出了事,叔父才会不得已将我喊回去吧?”
李连顿时脸色大变,显然露出了一副你为何知晓的表情,甚至眼中都布满了惊恐之色。
见他露出了这样的神情,谢玖安连笑容都没有变过,只是又拿起了放在一边的玉扇缓缓打开,摇动在胸前,而后语气略有点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