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从训练场那边吹过来,带着点沙土味和塑胶跑道晒热后的气息。
齐辰站在主会场侧翼,作训服领口扣得严实,袖口微微卷起一截,露出手腕上那道旧伤疤。他没看台下攒动的人头,也没去数横幅挂得齐不齐,只是低头看了眼鞋尖——左脚的作战靴还是有点沉,昨夜爬完最后一趟障碍留下的淤胀还没散干净。
远处传来主持人的声音:“下面,请优秀毕业生代表齐辰同志上台发言。”
他抬步往前走,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台阶有七级,他记得昨晚踩过一遍,今天再踩,也没差。
话筒架的高度刚好,他不用踮脚也不用弯腰。全场安静下来,连后排几个还在抖腿的新兵都停了动作。
“在军校这几年,”他开口,声音不算大,但扩音器把每个字都送到了角落,“是我人生里最踏实的日子。”
台下有人抬头,有人坐直了身子。
“刚来的时候,他们叫我书呆子。”他顿了顿,嘴角略动了一下,“不是没有道理。理论课我确实学得快,可第一次越野考核,我在泥地里摔了四次,最后一次是陈昊把我从沟里拽出来的。”
人群里一阵轻笑,陈昊坐在前排,闻言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谁让你非得抄近道穿沼泽。”
“后来我成绩上去了,反而更难熬。”齐辰继续说,“装备被人动过手脚,路线标记被改,比武前夜发现弹药箱少了一半子弹。那时候我才明白,有些人不怕你强,就怕你本来不行,结果愣是拼出来了。”
这话落地,不少老学员exgedgnces。有些事没报上去,不代表没人知道。
“但我一直没想通一件事——为什么每次跌倒,总有人等我站起来?”他目光扫过教官席,又落回台下,“直到有次半夜发烧,醒来发现床头放着退烧药,登记本上写着‘代签’两个字。第二天问卫生员,她说:‘你自己拿的啊。’”
他说到这里,语气轻松了些:“后来我才晓得,原来‘代签’是你们发明的新战术。”
台下哄地笑了,几个女生捂着嘴直摇头。
“还有一次实弹演习,我冲得太猛,差点被自家队友当靶子打。”他看向陈昊,“那一枪偏了五厘米,不然我现在站这儿说话,就得用电子喉了。”
陈昊咧嘴,举起手晃了晃:“那是我故意的!心理震慑!”
“哦?那你倒是再震一次试试?”
两人隔空对呛,全场气氛一下子松了下来。
齐辰收回视线,声音重新沉下去:“其实最难的不是这些。最难的是,当你觉得自己快撑不住时,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跑、继续练、继续扛。”
他停了几秒,像是在找词。
“去年冬天,我带小组执行雪地潜伏任务,零下十八度,趴了六小时。结束时有个兄弟脚趾冻伤,脱鞋直接掉下一块皮。他没哭,就说了句‘班长,下次多带双袜子’。”
“我们不是天生就能扛,是我们学会了——只要还能动,就不能让身边人孤军奋战。”
台下开始有人低头擦眼睛。前排一个女学员别过脸去,手背蹭了蹭眼角。
“我不是最优秀的。”齐辰说,“我只是运气好,摔得狠,但每次都有人伸手拉一把。所以今天站在这儿,我不代表自己,我代表所有一起摔过、爬过、骂过也护过彼此的人。”
他抬起手,指向障碍场方向:“高墙底下那次托举,独木桥上的搭肩,靶场外递来的水瓶……这些事很小,但它们堆起来,就成了我们能走下去的理由。”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横幅哗啦响。
“未来不管我去哪儿,做什么,”他说,“我都不会忘。也不会让别人忘了——咱们这群人,是怎么一步步从菜鸟变成铁板一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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