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冰冷的手带著不容抗拒的力量,操控著他的手,將油门一踩到底!
破旧的桑塔纳发出一声咆哮,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猛地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那条灰雾瀰漫的、通往未知深渊的诡异之路。
车灯的光芒,迅速被浓雾吞噬。
省道旁,只留下几道歪斜的轮胎印,和一地冰冷的玻璃碎片。
雨,不知何时,又悄悄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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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声失控的咆哮和引擎疯狂的嘶吼中。预想中的撞击、翻滚或者坠落的失重感並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滑。
仿佛车子不是衝下悬崖,而是驶入了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引擎的噪音消失了,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也消失了,甚至连那只冰手的触感也变得模糊不清。周围只剩下绝对的寂静,以及窗外那流动的、仿佛有生命的灰色浓雾。车灯的光柱被雾气吞噬,只能照亮前方几米模糊不清、不断扭曲变化的“路面”。
他试图转动眼球,看向副驾驶。
那张脸还在。但它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紧闭双眼,面容呈现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挣扎和警告都已结束,它终於……回家了。
回家?
这个念头让老陈不寒而慄。
他又试图感知后座。那股冰冷彻骨的怨念和存在感依旧盘踞在那里,沉甸甸的,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但它不再散发焦躁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满足感和悲伤。
它成功了。它找回了脸,並且,正在“回家”的路上。
而老陈,这个不幸的司机,成了它这趟归途最后的载体和……见证者。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恆。
前方的浓雾似乎淡了一些。
昏黄的车灯勉强勾勒出一些轮廓——那不是岩石或树木,而是一些扭曲的、不断蠕动变化的阴影。有些阴影呈现出人形,但它们没有面孔,只是在雾气中无声地徘徊、伸展,像水底的倒影。偶尔,会有一两个阴影“看”向车子,老陈能感觉到空洞的“视线”扫过,带著漠然的冰冷。
这里不是人间。
这个认知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
车子继续无声地滑行,仿佛行驶在一条由凝固的悲伤和遗忘铺就的道路上。
突然,前方的雾气中,出现了一点不同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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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微弱的、摇曳的……暖黄色。
像一盏灯。
一盏在无垠灰暗和冰冷中,孤独亮著的灯。
隨著车子的靠近,那光点逐渐变大,隱约勾勒出一个低矮建筑的轮廓,像是一座孤零零矗立在路边的、风格陈旧的小屋。
老陈感觉到,后座那一直沉寂的冰冷存在,忽然波动了一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传递开来——是近乡情怯的颤抖?是终於抵达的释然?还是……更深沉的痛苦?
那只一直按在老陈手背上的冰手,微微动了一下,带著他的手,轻轻转动方向盘。
车子偏离了那条似乎没有尽头的灰雾主路,滑向那栋亮著灯的小屋。
车速慢了下来,最终,在距离小屋门口几米远的地方,完全停住。
引擎熄火了。
车內车外,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扇小窗里透出的、温暖的灯光,无声地映照著这辆来自阳间的破旧汽车。
后座传来了响动。
是衣物摩擦的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