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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九十一章 血瞳临空（第2页）

随行者不多，仅五人：盲童、哑女、老兵、鼓匠、治愈师。每人各怀绝技，也各自背负过沉默之痛。老兵曾因质疑军令被割舌三年；鼓匠的妻子因写诗被判“煽动民心”，活活烧死在市集；治愈师则亲眼看着病人因不敢说出病症而死去……

他们一路向北，穿越荒原、沼泽、冻土，最终抵达一片死寂的峡谷。此处寸草不生，连鸟兽都不愿停留。地面布满裂痕，裂缝中渗出淡灰色雾气，闻之令人头晕耳鸣。

“禁言瘴。”治愈师低声提醒，“吸入过多会让人失去语言欲望，甚至忘记自己曾说过话。”

众人以药巾覆鼻，缓步前行。

深入峡谷约十里后，前方豁然出现一道巨门??高逾百丈，宽不见边际，由整块黑曜岩雕琢而成，门上浮刻着九道封印符文，其中八道已然黯淡，唯独第九道仍在缓缓流转，散发幽光。

“第八道封印是我当年亲手设下的。”老兵沙哑开口，“那时我还以为是在维护正义……直到后来才知道，我们镇压的根本不是叛乱，而是良知。”

少女伸手触碰那扇门，掌心传来剧烈震颤，仿佛整座山都在呼吸。

“门后就是地下城。”她说，“但我们不能硬闯。这里的材质能吸收一切攻击，包括声音、火焰、灵力……唯有‘真实之语’才能开启。”

众人沉默。

真实之语？

谁又能保证自己的话语完全出于真心？谁敢说自己从未为了生存而撒谎、妥协、自我欺骗？

就在此时，鼓匠忽然上前一步。

他从背上解下一面破旧皮鼓，鼓面斑驳，边缘缝着几缕灰发??那是他亡妻留下的唯一遗物。

他盘膝坐下，双手轻抚鼓面，闭目低语：

>“我一直恨朝廷，因为他们杀了我的妻子。可今天我才承认……我也恨过她。我恨她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非要写那些诗，为什么不肯为了我和孩子活下去……我甚至在她死后烧了她的手稿，想让她彻底安静下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哽咽。

>“但现在我知道，她不是死于律法，而是死于这个世界的恐惧。而我……也曾是那个害怕她太响的人。”

话音落下，第一道符文熄灭。

紧接着，治愈师走上前。

>“我学医是为了救人，可有一次，一个农妇带着发烧的孩子来找我。孩子说他梦见天塌了，人们都在哭。我说那是胡话，给他灌了镇静汤药。第二天，全村人都失踪了，只有他活着爬出来，疯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是真的看见了灾难降临。而我……扼杀了唯一的预警。”

第二道符文崩解。

随后是老兵。

>“我曾亲手把三个少年扔进枯井。他们只是说了‘战争没意义’。我当时笑他们天真，说国家需要牺牲。可这些年，每晚我都梦见他们在井底唱歌……我怕极了那种歌声，因为它让我开始怀疑自己这一生到底保卫了什么……”

第三道裂开。

哑女跪在门前，以指代笔，在地上缓缓书写：

>“我能写字，但从不敢大声读出来。因为我怕一旦开口，就会忍不住尖叫??为了那些再也说不出话的孩子，为了那些被迫装聋作哑的大人，为了我自己喉咙里埋了二十年的血块……今天，我想说：我恨你们！恨所有让我们闭嘴的人！哪怕你们打着‘和平’‘稳定’的旗号，你们仍是刽子手！”

第四、第五两道符文同时破碎。

盲童站了出来。

他虽看不见，却面向大门，声音清澈如泉：

>“我知道你们以为我是最无辜的一个。毕竟我看不见世界，也不会说话。可我也做过错事。有一次，我听见隔壁女人要被丈夫卖掉，我想提醒她，但我没动。因为我觉得……反正我也帮不了她。后来她跳了井，尸体浮在井口那天，我第一次闻到了腐烂的语言味道……从那以后，我宁愿自己永远失聪。”

第六道消散。

最后，少女缓缓上前。

她站在第九道符文之前，手抚锈铃，轻声道：

>“我曾经相信，只要一直听下去，就能拯救所有人。可我现在才明白，倾听本身也是一种逃避。因为我一直在等别人先开口，等着他们鼓起勇气说出真相，而我躲在‘理解’的壳子里，假装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害怕承担责任的普通人。但今天，我不想再等了。”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黑暗：

>“我选择说出来，不是因为我无所畏惧，而是因为我终于承认??我也曾懦弱，也曾退缩，也曾对苦难视而不见。可正是这些软弱，让我更清楚地听见别人的痛苦。所以，请让我用这份不完美的真心，打开这扇门。”

第九道符文缓缓黯淡，最终碎成粉末。

巨门发出千年未有的轰鸣，缓缓开启。